这几天，很多人在用百度搜索着关于百度的负面消息，这是尴尬而又悲哀的一幕。这一幕可以有很深刻的解读：拥有事实垄断地位的百度，没被竞争对手打倒，但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而满腔愤怒的用户，因为无从选择替代品，至少短期内还只能容忍。

关于百度出售各类病种的贴吧，以及之前竞价排名的恶劣性质，网上已有很多口诛笔伐。追踪问题的本质，除了讨伐网络运营模式，还要追问医疗行业的监管。设想如果在美国，谷歌做这样的事，根本不会遇到百度的困扰，或者根本做不了百度的事，因为类似莆田系的“野鸡医院”在现实很难生存，当然也就不可能殃及网络。

换言之，这的确是某种有中国特色的困境。监管的缺位，让百度本就受争议的发展模式显得更加不堪。但在整个过程中，百度绝不无辜，甚至参与作恶。因为医疗资源的稀缺、供不应求，给“野鸡医院”提供了生存蔓延的土壤，百度在灰色违法生意中发掘了商机，积极提供信息交换的平台。因为利益，百度和莆田系医院形成了唇亡齿寒的关系。尽管去年双方曾因价格谈不拢而公开宣战，但很快又发现“合作才能共赢”。据媒体调查，此前多个被售卖的病种贴吧，买家正是莆田系医院。

从“野鸡医院”的竞价排名到病种贴吧售卖，一个中国最成功的搜索引擎企业，竟然如此依赖灰色的医疗类型广告客户；一个世界知名的网络工程师创办的高科技企业，很大比例的利润竟来自给“老军医小广告”当电线杆子，这绝对是悲哀。不用谈什么商业伦理、社会责任，以创新、共享等理念为灵魂的互联网企业，如果不思进取、满足于用原始的商业模式挣钱，无异于自杀行为。

如果以积极的视角看，人们对百度及其创始人李彦宏的如潮批评，是因为爱之深恨之切。相比于房地产等传统行业暴发的一些富豪，从互联网世界诞生的新富者，被认为是中国最没有原罪的一群有钱人。李彦宏、马云、马化腾等互联网新贵，一度寄托着中国人对于商业文明乃至社会文明进化的美好想象。但随着时间流逝，光鲜的面容似乎也经不住现实风沙的侵蚀，百度没有创造更多让人耳目一新的商业模式，反倒躺在灰色的世界里挣钱，似乎陶醉于做“复杂中国”里的成功者。

商业文明被很多人寄望推动中国走向现代文明，因为商业伦理中孕育着中国社会过去稀缺的一些要素，比如契约精神、产权保护、推动法治等等。伟大的企业和企业家，理当在这些领域起到表率引领作用。但百度的表现，似乎连“不作恶”的底线都没能坚守。公众的愤怒，除了源自对可能受骗的弱势病人的同情，也源自对一个自诩有“野心”的企业和企业家的深深失望。

也有人觉得突然一边倒集体“黑百度”不正常，怀疑有幕后推手。这样的怀疑意义不大，理性的公共讨论是但说问题、不问动机，只要对百度的批评是基于事实而不是捏造诽谤，那就不是集体“黑”，而是必要的舆论监督。

现在网上一份据说是李彦宏的内部讲话在流传，讲话首先把这次危机归咎于“公关应对不够及时”，并坚持认为“我们的价值观是好的，是高尚的”。但愿这不是真的，这次的风波远不是公关层面的问题，而是对一个企业的价值取向、商业伦理的拷问。如果没有反思，如果延续这样的“傲慢和偏见”，百度未来不要说赢回尊重，连继续做“复杂中国”里的成功者，恐怕都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