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正午,格外宁静慵懒。有人家开门,咣当咣当的,便迷迷糊糊地醒了,只是睡意仍残存着,赖在床上不肯挪窝。
听得隔墙原本依稀的乐声稍稍明朗了些,许是这段旋律来得亲切熟稔吧。不由凝神倾听,果然,是“故乡的原风景”,悠悠的陶笛声,携了隔空隔世的苍凉,袅袅娜娜地飘来,又袅袅娜娜地飘至窗口,却被厚厚的帷幔阻隔了去路,只能在这小小天地间,似有若无地荡来荡去,是缕离家500里的游魂。
这“故乡的原风景”,因了空间的窄小无奈,倒似添了更深刻的乡愁,但始终带了几分闭塞,欠了一点空灵。不禁念起初听它的那一天,798小巷里的满地冬阳,那般炽白耀眼却冷若冰霜,我们安静地站在风中,听陶笛轻鸣低鸣,一语不发但思绪高远。
有时我会奇怪,为什么一段完全无形的乐曲,能令人忆起非常具象的人事?想起一位音乐人的台词:真正珍贵的,也许是那些肉眼所不见的东西吧。柔情、爱意、和善,都无法看见。作为音乐人,我一直相信,歌曲,也正因为和柔情蜜意一样,无影无踪,才能直抵人心。
细思这无形,若没有那诸多具象,如何回味,又如何感人肺腑?只是,我们能刻录下多少那些白描般素朴的具象,当音乐这个无形的手指,轻轻按下重播键时,我们的脑海里便能立时回放出令人唏嘘感慨的影像呢?
是呀,孩提时候,即使闭上眼睛,也能看到很多东西:爸爸妈妈的脸庞、兄弟姐妹的身影、小伙伴亮闪闪的眼睛,那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花园,等等等等,都能一一清晰地浮现在紧闭的双眼之前。遗憾的是,长大成人后,我们开始睁大双眼地活,以为眼之所见就是全部地活,一旦闭上双眼,面前便是漆黑一片,能铭刻在心的,已然寥寥。
我的故乡的原风景,听说早已不在,门前那棵歪斜的梧桐,也只能在梦中轻摇。不记得是哪年的月色,曾映照我离家远行的小道?想不起那些随着白云游荡的日子,究竟何时,花开荼蘼,叶染落寞。
笛音似水,仍在小屋微微荡漾,像只温软的手,轻轻阖拢我的眼帘,唤我回眸凝视,那远不止500里之外的,看不见摸不着,却无比珍贵的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