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日,张锐陪母亲去济宁的医院动手术。他没想到,再见张超已经是和张国华一起手捧他的骨灰盒,“有点沉”。
张国阳也耿耿于怀,为何张超没在临行前告诉他们这个决定。他只要想到好友在被传销组织的人围困时无人搭救,内心就会泛起一阵阵痛楚。
在家十日,张超除了在网上投简历找工作之外,他还会帮父母下地干些农活。
张国阳说,“在村里人看来,年轻人就该出去,尤其家里那么穷的话,在家多待一天都是一种奢侈。”
“穷啊,小孩就是想赚钱。”张国华这样解释孩子急切去天津面试的原因。
无奈的抗争
“法律援助是什么……我看不用请律师,可以找人写个状子。”8月8日上午,张国华蹲在静海区刑侦大队门口的树荫下说。
“不成。”张国华的姐夫在一旁断然反对,他劝张国华,请了律师就不用来回跑了,否则不懂还瞎忙活。
早在7月23日,张国华就知道了李文星的事,两个孩子的情况有些相似,出身农村、求职心切、身陷传销、同天身亡。
亲属中有人将张超的案件爆料给山东本地的媒体。起初,张国华很是抗拒。但来人都说能帮助儿子讨回公道,他就变得半推半就起来。
他听从一家媒体的建议,给张家窝派出所打去电话询问案件进展,并录了音提供给媒体。“这些话其实警方之前也跟我说过,只是之前没录音,也是警方提供给家属的案件信息。”
8月7日,他到天津先后去了西青区张家窝派出所、静海区刑侦大队和经侦大队,一一问询。到他8月8日下午离开天津时,还没有得到答复。“据说把派出所接电话的小同志害得挺惨。”张国华有些内疚,也因而有了推论,“媒体知道越多,警方会说得越少。”
然而,他一边说着拒绝媒体的采访,一边还是忍不住跟电话那头的记者多说几句,“别人也不容易,都是关心咱孩子。”
更关键的是,他放不下对案件的诸多疑问,“到底是哪家信息平台让我儿跳进了坑?”、“为什么不送他去医院?”“为什么我儿一米八三的个子,之前身体好好的,会在短短三天里因 中暑 身亡?”“他平时戴眼镜,为什么眼镜不见了?”
“我就想要个说法,”一转身他却又战战兢兢起来,“我也知道咱给政府添麻烦了……”张超的遗体停放在太平间时,原本要收一万六七的费用,西青区的一名法医找人给他减免了七千多,他心心念念让记者一定要在稿子里感谢那个法医。
张国华不愿白受人恩惠,也不愿占人便宜。从天津回到郓城的那天晚上,他到镇上面馆吃饭,老板了解他家情况,结账时没要他的钱,他坚持要给,两人就这么推让了半天。
当了一辈子老农民,张国华没想到半身入土时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觉得儿子冤屈,自己憋屈。
从天津回郓城,他买了人生第一次的卧铺车票,但一刻都没有躺下,他老惦记着孩子念高中时的一件事。
那次郓城一中的老师打电话给他,说张超在宿舍里玩手机,他知道孩子是冤枉的,但他没有打电话给老师证明这个问题。他现在觉得有些后悔了,不该让孩子带一点点冤枉离开。(文中张国华、罗梅、张迅、张锐、杨柳为化名)
(原标题:谁害死了张超?贫困大学毕业生天津求职误入传销致死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