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孝明
小嘎子时,我家从长白山麓搬到了小兴安岭,和张家合租一座三间草房,共同使用一个厨房,一口手摇辘轳井。那个年代,家家都很穷。地质队的家属,流动性很大,暂时没有房子居住的人家很多。
我那时长到了十岁,还第一次看到了这样的水井。这井也真够神奇的了,它居然打在了房东家厨房的地中间!
往常,我所见到的都是“洋井”即压水井。这次,见到的却是辘轳井。只有小缸那么大的井口,辘轳上面缠着一个细细的油丝绳,绳上拴着一个用汽车轮胎制作的胶皮桶。小胶皮桶制作的很精致,有花盆那么大,很“皮实”掉到地上,“噗”的一声弹起挺高,不像水筲掉在地上,底角就磕瘪了,胶皮桶很“抗造”。铁皮还好上锈,烂底。
当年,我一直困惑,这家的主人是先打井后盖房?还是盖完房再打井?这个谜底到现在我也没能解开。此后多年也没敢去问问房东。
室内有这么一口井,居住的人家享福了。当年,有多少人家,吃水得排队,大冬天冻得丝丝哈哈的。挑一担水,颤颤巍巍哩哩啦啦费多少劲啊!
那年我家吃水没遭到什么罪。但“租房子”寄人篱下的滋味也是不好受的。
“租房子的”,一旦有人提起说他家啊!“租房子的”,本身就比平常人矮半截。中国人,死爱面子。用文雅的话说,那叫尊严。
两年后,我家买了一座三间草房,还是独门独院,种点小菜园,住房舒心吃菜方便,家人找回了自尊,脸上也露出来笑容。可吃水难的现象出现了。吃水的问题,是一个大问题。12岁我就挑着两只大水桶,叮了当啷不管冬夏上大井沿挑水。数九寒冬的大井沿,上边冻了厚厚的一层冰,脚跐上井沿直打滑,闹不好就磕的鼻青脸肿。在那打水,要特别多加小心。摇大辘轳井可不是闹着玩的,手一定要抓牢井把,否则脚下一滑,井把儿脱手,辘轳滚飞速旋转,摇把儿能把人的下巴打碎了,要是打在太阳穴上,能把人打死!
我们家人口多,大缸要挑满水,得挑两担水。我那时只能挑两大半桶水。因为我家离大井沿有30多米远。在大井沿挑水,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当然,也锻炼了体魄。13岁我长得挺高,就能挑满满一担水,也像大人似的,两手各抓着扁担钩的一头,走起路来,“潇潇洒洒”地把水挑到家,倒进大水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