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泡是可以做腌菜的。我们挑拣一些半熟的马泡洗干净,放进妈妈的腌咸菜缸里。半月之后,拿出来,一颗一切两半,一尝,爽脆,甜酸,清香,是吃馍馍的绝好佳肴。
除了野小瓜和马泡之外,野地里还生长着一种叫转榴的野果。
转榴分大转榴、小转榴。大转榴的秧苗和西红柿的秧苗相似,开白色的小花,每一粒果实都住在一间形似带棱灯笼的绿色包厢里。成熟的大转榴落在地上,有青黄和紫色两种。青黄的大转榴状似葡萄,外表光滑如玉,果肉介于液体和固体之间,香气比野小瓜和马泡还要浓烈,且后尾还上扬着一缕爪鹰草花的香气,纯正,清朗。紫色的大转榴个头比青黄的略小,味儿又酸又甜,稍微带有一点桀骜不驯的涩味。小转榴簇生,未成熟是青绿色,熟透就变成了深深的靛蓝。那蓝太深,深得近乎墨黑,宛如远天的海水的颜色。小转榴只有豌豆粒大小,果肉呈液状,凉凉的,微甜,酷肖桑葚。它的籽粒金黄,墨黑的汁液里,像是无数的小月亮在眨眼微笑。
“七月小枣八月梨,前庄后邻忙赶集。”田野里的东西品尝过了,这下该轮到树上的了。最稀奇的要数野毛桃。
野毛桃名副其实,幼年一身白色绒毛,野里野气的,而且果实密集,几乎压断枝条。五月里,别的桃子已经上市了,它却依然保持杏子大小的身材,纹丝不动。摘下一颗,擦掉表皮的绒毛一尝,味儿又酸又涩,难以下咽。此时它的果肉和果核是连为一体的,核心的果汁清澈冰凉,苦似鱼胆。中秋过后,野毛桃成熟了,它的表皮一反常态,变得光滑无比,青锃锃的表皮下隐隐透露出片片霞红。随便摘下一颗,轻轻一咬,果肉便与果核分离,面糊糊的。那果核红得鲜艳,像是一颗艳红的夕阳,附近的果肉被果核上凸起的部位镌刻出朦胧的花纹,美丽诱人。只有到了此时,我们才会明白,原来野毛桃表皮的红晕是从里往外渗透出来的。野毛桃的果肉虽然不太厚实,但其汁液丰盈,味道纯正,如同阳光雨露发酵而成的一坛美酒,比果园里的那些桃子不知要强多少倍。只可惜,不少人嫌弃野毛桃果子小,纷纷将其砍掉而改换新的桃树品种了。
今年暑假,回老家消夏。我特意到野外踅了一趟。可除了逮到几只蚱蜢以外,玉米地、豆地里连野小瓜、马泡、转榴的影子也未找到。问母亲,答曰:“现在都使用除草剂,那些野瓜野果早已在这核武器的打击下断子绝孙了!”听了母亲的话,我心里一阵难过。在我近乎固执的意念里,没有了野瓜、马泡和转榴,那些豆地是永远也不配被称作豆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