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在《买〈小学大全〉记》中谈论到当时的书价:“线装书真是买不起了。乾隆时候刻本的价钱,几乎等于那时的宋本。明版小说,是五四运动以后飞涨的;从今年起,洪运怕要轮到小品文身上去了。至于清朝禁书,则民元革命后就是宝贝,即使并无足观的著作,也常要百余元至数十元。”
这样一来,书价对于购书者的压力就越来越大。胡适作为知名教授,一逢过年过节,也不免在日记里哭穷:“这两天共还书店债乙百贰十元(原文提到‘镜古四十,文奎四十,带经二十,松筠二十’,由此可见,乙百贰十元即一百二十元,下同——编者注),现在只欠乙百块钱的中国书债了。这个端午节,还亏三日政府发了两个半月的钱。今天亚东又筹了乙百元给我,更不愁过节了。” (1921年6月9日胡适日记)
“今天是旧端午节,放假一天。连日书店讨债的人很多。学校四个半月不得钱了,节前本说有两个月钱可发,昨日下午,蔡先生与周子廙都还说有一个月钱。今天竟分文无着。我近来买的书不少,竟欠书债至六百多元。昨天向文伯处借了三百元,今天早晨我还没有起来,已有四五家书店伙计坐在门房里等候了。三百元一早都发完了。”(1922年5月31日胡适日记)
在平时,到书肆买书,不必马上给钱固然是不错的风气,但到收账时可就不是那么“风雅”了,据刘半农家人回忆,刘家一到过节,全家都不敢出门,因为门洞里挤满了来要账的书贩。
据鲁迅每年所记日记后的书账,他在北京十多年,用于购书的费用将近四千元,跟他购买、修整八道湾的房价差不多。朱自清为了买一本14元的新版韦伯斯特大字典,当掉了结婚时候用的一件紫毛水獭领大氅。近代思想家吴虞家人来信,反复强调“在京可少买书”,理由是“恐马路不成运回时费力至巨”,但是真实原因是,在这封信中家人提到家中“余钱不过二十余元,如有钱,希从速寄数十元回家。”周作人称自己买书“大约十元以内的书总还想设法收买,十元以上便是贵,十五元以上则是很贵了”,文史学家刘大杰在《春波楼随笔》中称生平有五恨,其一便是“古书价昂”。
难怪清代诗人潘际云的绝句《厂桥》,在提及琉璃厂书肆时最常被引用:“细雨无尘驾小车,厂桥东畔晚行徐。奚童私向舆夫语,莫典春衣又买书。” 杨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