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参加过一次高考,没考上,差得远。全家都盼着我能考上,那会儿都是统招统分,大学毕业就是吃国家饭的公家人。
第一年高考成绩出来,我考上了西安师专。我把录取通知书撕了。我有个亲戚在国防科技大学读书,他父亲总跟我父亲炫耀,我心里不服,坚决要考更好的学校。
其实我压力很大,成败在此一搏的感觉。我全靠自学,一年的时间生物钟都是乱的,没有白天黑夜的概念,困得不行了就眯一会儿,睁开眼就学习。夏天蚊子成灾,农村没有蚊香,靠点蒿草驱赶,又呛又热,就那样还在看书。
1985年8月28日,我第一次远行。亲戚朋友送我到村口,挥手告别。我往前走了好久,猛一回头,父亲搀着奶奶,还在身后。至今想起那情景,还历历在目。
天之骄子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北大报到第二天,我赶紧到天安门广场拍了张照片,连同平安家书一起捎回家。北京可真大,高楼大厦我见都没见过。
我们班21个人,全是各地状元。来自城市的同学无论是视野、知识面都比我们农村孩子广阔得多,我的那点骄傲很快变成自卑。
我记得很清楚,刚开学不久宿舍同学夜聊,聊的是哲学。我根本没接触过,赶紧跑到图书馆借了一本《通俗哲学》。
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我的性格内向倔强。我加入不了同学的话题,就拼命补课,听别人说什么,赶紧去学。
上了四年学,我是很老实的人,三点一线,宿舍、饭堂、教室。北大的教学环境很宽松,不会每节课查考勤,同学们一般派我做代表去上课,我写字又快又清楚,我的课堂笔记是考试神器。
北大基本每天晚上都有讲座,都是各个行业取得一定成绩的人来主讲。我特别喜欢听讲座,对开阔眼界和个人成长的意义比专业课还要大。
上世纪八十年代思想活跃,人心纯朴、充满希望。我在大学读了很多书,什么类型的书都看,看完和同学们讨论,激情满怀、意气风发。
我们宿舍六个人,来自不同的班级。宿舍经常聚好多人,下棋、喝酒。那时候我们是天之骄子,我们觉得文科生能改造社会。
四年很快就过去了,我没能留在北京,一切仿佛做了一场梦,醒来还在原点。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一直羞于提及这段历史。四年前,我从农村娃变成北大学子,毕业分配时的一次错位,又把我打回原形。北大终于没能成为我改变命运的那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