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特朗普外交的目标真是只寻求当一个“发光的例子”,这对美国外交来说将是个两百年的巨变。美国传统外交精英正在为此痛心疾首,他们认为用19世纪的原则指导21世纪外交将是个灾难。但他们对特朗普的批评有强烈的意识形态和个人情感的因素。如果特朗普的美国外交例外论的核心是美国应该重新评估20世纪以来的霸权心态,这对美国和世界秩序而言都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三心二意的孤立主义
真正的问题在于,特朗普让美国做个“发光的例子”的目标是三心两意的。他的外交不仅不是孤立主义的,反而有很强的干涉主义和军事主义的倾向。在向美国例外论中的“孤立主义”致敬的同时,他又着迷于其“军事干涉主义”的强大传统。他是个毫无疑问的“军事迷”,这从他任命军方将领为核心幕僚中已可见一斑。这次的联合国演讲,在谈论国际问题之前,他首先夸耀美国下一年度的军费将高达7000亿美元。
在涉及朝鲜、伊朗等重大安全问题上,特朗普的干涉主义一览无遗。他认为当前世界的头号威胁是“一小撮流氓国家”,并特意点名朝鲜、伊朗、古巴、叙利亚、委内瑞拉。虽然其演讲的前一半认定主权是任何国家的首要利益,但似乎这所谓的“一小撮流氓国家”并不具备这一权力,因为他对这些国家的攻击和威胁是置其主权于不顾的。
在朝鲜问题上,特朗普说:“如果美国被迫保卫自己或盟友,那么除了完全摧毁朝鲜外我们将别无选择。” “完全摧毁朝鲜”看上去是特朗普语言暴力的又一升级,但其实质是对朝鲜的战略威慑,因为“摧毁朝鲜”的前提是朝鲜首先攻击美国或其盟友。即便如此,特朗普政府有对朝动武的念头是毫无疑问的,总统、国务卿、国防部长和国家安全顾问等高官都不止一次强调所有选项——包括军事选项——都在考虑之中。在这些决策者看来,朝鲜的主权、安全和繁荣的国家利益不仅不能与美国的主权、安全和繁荣的利益相提并论,而且是不值一提的。
从其联合国演讲看,特朗普是美国外交传统矛盾体的结合,是美国例外论中孤立主义和干涉主义两大倾向交织斗争的体现。他不是第一个如此自相矛盾的美国总统,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其外交的成功或失败取决于其能否化解美国外交传统的种种矛盾,调和孤立主义和干涉主义的倾向,并为美国找到适合于其当前内政外交需求的国际角色。自由主义式的霸权已被其民族主义所抛弃,军事霸权是其心之所向但已力有不逮。游走于孤立主义和干涉主义之间的特朗普外交将何去何从,真是当前美国的一大问题。
(澎湃新闻特约撰稿 张锋 作者是中国南海研究院兼职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