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年才从一个二线城市来到北京,一开始在崇文门附近一个写字楼上班。虽然每天同样是在楼下等电梯,但很快我就有点紧张起来。因为我发现电梯里的女孩都化着妆,而在之前的城市,女生化妆的比例很小,哪个女同事偶尔化了妆,大家还会调侃一句,“哎哟,今天挺漂亮啊”。不知道为什么,和浓妆的女生站在一起,我总是有点忐忑。而更令我不安的是,我发现大家手里都拿着一杯咖啡。
早上上班前要喝一杯咖啡,这让我这个只喝茶的人有点社交障碍,我不喝会不会显得有点土,参与不到咖啡口味的品评中,会不会因而被孤立?毕竟在我们二线城市,喝咖啡隐隐约约代表着某种品位。
不过没多久,我就释然了,因为上班那么忙,根本没人在意你杯子里是什么。后来,某个凉爽的晚上,我倚在后海的石栏杆上,向南望去,一轮明月高悬在北海森郁的丛树和古朴的殿庑之上,一派汉宫秋月的景致。而隔着后海的池水,灯光和歌声,从一排排酒吧里传出来,青春洋溢激情涌动。那一刻我想,这就是北京吧。
刚到北京时,在京的同学给我办了一场接风宴,并约定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聚一次。不过北京这个城市真的是太大了,人们也太忙了。后来再约时,每每想到浩大的跨城之旅,大家就打了退堂鼓。不过并不是说我没社交,有一段时间,几乎每周我都会从东五环外坐地铁到西三环去与一位朋友会面,只因为他那里有梅兰芳大戏院的惠民戏票。还有一位青年书法家朋友,尽管去他那非常不方便,但也没有妨碍我先坐地铁,再蹬共享单车二十分钟去找他闲扯一下午。
后来我想,这般薄彼而厚此是为什么呢?可能正因为这座城市是如此之大,生活形态是如此之丰富。我们已经完全没必要沉浸在老乡、同学这些原生的人际关系中,而可以按照兴趣爱好、理念、价值观这些更为高级的取向来发展社交。而北京恰恰为每一个人群都提供了丰富的社交空间。你喜欢扎着马尾辫去玩前卫音乐,没人认为你是不良青年。你喜欢一身麻衣麻裤去喝茶听戏,也没人视你为老古董,毕竟看张火丁演出的八零后比大爷还要多。
所以电影《立春》里,那个痴迷歌剧的王彩玲一心心想要到北京来。因为只有在一个体量巨大的城市里,个性才能得到充分尊重,少数才能得到足够包容,与众不同不再被视为怪异。北京最打动我这种文艺青年的,就是这种舒适的疏离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