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香一瓣
甘文锋
母亲走的那几天,一直下着大雨。雨水如针,刺痛我的脊梁。
母亲没上过学,是一个斗大的字不识的农村妇女,过早地挑起了家庭的重担。还算命好吧,嫁给一个村干部——我的父亲。
母亲生下我们兄妹几人,而父亲从我上小学二年级那年就离开了家,到100里外的公社当他的干部去了。家里只剩下母亲抚养我们。
除了干生产队的活,母亲还包养了队里的两头牛,她说这样可以多挣点工分。我懂事后,每到周末就和哥哥去放这两头牛,也算帮母亲分担辛苦,可以说我们是在牛背上长大的。母亲还坚持每年养两到四头猪,好在春节前卖了垫付家里上一年的超支和我们的学费。
耕作区离家很远,大约10多里地,基本是山路,这路坎坷崎岖,来回得爬高高的山坳。母亲每天起早贪黑去地里。因为离家远,村里人都在野外吃午饭,人家饭后都休息,母亲则趁大伙休息的时间急急忙忙上山砍柴、割猪菜等,每天收工后都能沉沉地担些东西回家。那时做饭烧柴、做猪食也烧柴,柴火的用量很大。为了多打柴火,母亲经常第一担柴往家里一放,又重返山里多打一担,直到天黑以后才回来。
回到家后母亲也未闲着,切猪菜、喂猪、挑水等忙个不停,夜很深了才能歇息。
她的身影在山间、屋里来回穿梭。那时我天天盼着下大雨,这样母亲就可以待在家里陪陪我们。但她无法停下来,只有拼命地干活,才能养活一家子人。卖山竹、烧木炭、采草药等男人干的活只要能换钱她都干,哪怕身体出现问题也没止住脚步。有一次在挑担回家的途中,母亲重重地摔进沟里,上百斤重担顷刻压在她不足40公斤的身上,造成她的腰椎骨折。因为没钱住院,我们只好眼睁睁看着她在家里痛苦地躺着,可她没等痊愈又下地干活了。长期辛劳,导致腰疾一直缠绕着她。
母亲不是一般的“女汉子”。当年的茅草房简陋破旧、四面透风,晚上还会有蜈蚣出入,甚至爬到蚊帐顶上,这让我们惊恐万分,可母亲却泰然自若。我亲眼看见母亲捕过一条当地叫“过山风”的毒蛇:她手上只拿一条一米长的树枝,就敢与毒蛇斗,蛇曾几次向母亲反扑都被她轻松解破,后来乖乖受擒。蜂蛹好吃,少时我们经常能吃到,算是上好的菜了。不论何种“马蜂窝”母亲都敢捅,为的是让我们补补身子。
对外母亲很慷慨,只要别人有困难她都主动帮忙。20世纪70年代,屯里迁来了一户水库移民,家里一无所有,母亲带头发动村民捐米捐物,帮助那户人家渡过难关。家里一直留有一口米缸,那是母亲得知一位孤寡老人没人赡养,把她带回家常住,老人临终前留给我们作纪念的。然而,对于家里的我们,她一向“精打细算”。有一次,村里来了一位照相的,照一张5角钱,各家各户的孩子都纷纷拉着家长去了,我也闹着母亲去,她却跟我数数:5角钱可以买10本作业本,或者两斤半煤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