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乔
来纽约两年,除了看到纽约人忙碌的一面,也发现了他们追求闲暇的一面。中央公园是他们清晨的去处,哈德逊河沿岸的小径从来不缺少人们锻炼的足迹。后来我发现,位于Bronx(布朗克斯)区的纽约植物园则是纽约人周末的爱。
纽约植物园的费用不低,我因为有市民卡而可以免费入园,同去的Lucia则花了30美元买了一张票。根据以往的经验,虽然园子里走起来很惬意,但此时正值盛夏,正午的太阳实在是太大了,我们就选了摆渡车。
排队等车的都是洋人,队伍足有近百米,他们都立在太阳地里暴晒着,居然没有人打伞遮阳,好像是很享受夏天的烈日一般。我和Lucia怕晒,站在一棵大橡树下排队,把眼前两米的阳光地带空了出来。后面的洋人好奇地问我俩:“这么好的阳光浴,为啥不趁机享受呢?”看着对方真诚的模样,我们也只好入乡随俗地跟着傻晒了。
摆渡车穿过一座小桥。这座小桥连接了布朗克斯河两岸,沿岸的小丘上是17世纪欧洲殖民时代前覆盖纽约城北的原始森林,包括了松树、橡树、美洲山毛榉等,其中有的树龄竟有200多年。 摆渡车行驶到一条林间小道附近时,只见草丛中有不少朽木倒在树林当中,这些烂了根的黑木头真是大煞风景,不免引起车中游客们的纷纷议论。看到大家脸上的疑惑,热情的管理员又打开了话匣子。原来,2012年桑迪飓风时,植物园里数百棵树木严重受损,而对这些倒下的树,园方搞起了资源的再利用,将死去的树木当作堆肥,为新生的树种提供营养。我问Lucia,若是把“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讲给老外听,他们会明白吗?Lucia想了想,笑道:“恐怕得等到他们不在夏天的中午晒太阳的那天了。”
植物园最核心的地方是霍普特温室,是仿照1890年水晶宫造型修建的,闪亮的玻璃幕墙和钢骨架结构内,布置了从热带雨林、温带雨林到沙漠气候的代表性植被。我和Lucia顺着温室中央的一座三层铁塔一路登顶,每登一步,树冠、叶片、树皮的形态都各不相同。原来,这座铁塔是专门为了模拟山区的垂直地带性而修建的,不同的海拔高度对应了从阔叶树到针叶树的植被。为了方便小孩子也能看到,在离地一米高的扶手处,还贴心地搞了英语和西班牙语的双语说明。
温室外的阳台上是一个水池,池中有印度的黄睡莲、名叫“巴格达之星”的伊拉克的粉紫色睡莲,也有中国的荷花,日本的芦苇……这些夏花的清透不免勾起我对春季这里兰花展的回忆。兰花的素雅是我们亚洲人所崇尚的含蓄的美——安坐在修长绿叶中间的白嫩的亚洲兰花,叶片如丝线般垂顺的非洲兰花,各自在长廊里像是在吟诗的样子。我还清楚地记得,在通往温室的小径上,不少路人放慢了脚步,他们并未急着赶去温室,而是在途中一个路牌旁驻足。走上前才知道,那是大家在读一首名为《寻找兰花》的诗:“树枝垂下双手,如同碧波转瞬即逝。苍白的光柱穿透海面,森林重复着海浪和湍流的节拍……”
在我们走向植物园的出口时,我不禁回想起半年前的冬天,也是在公园的这个位置,一群肤色相貌各异的小朋友们在游客出门时,为大家合唱《铃儿响叮当》和《红鼻子的驯鹿》。稚嫩的童声飘扬在呼啸的寒风里,也温暖着每一个驻足的游人。
纽约人在平日匆忙的城市生活之外,不忘了来植物园踏青赏玩,用欧阳修的话说,也称得上是“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