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梁

秋天的田野，对来自乡村的我，意味着一场舌尖上的盛宴。

瓜果此时已熟透，到处都弥漫着丰收的甜蜜气息。

在这场丰收的盛宴里，我对毛豆情有独钟。

秋风吹来一丝凉意，间种在田埂上的大豆结荚了。棵棵大豆上都挂上了果实，一簇簇，看着沉甸甸的，分外诱人。毛茸茸的长圆形荚果肥大挺实，我偷偷捏一捏，里面的果实已经很饱满了。可我知道，过不了多久，这些毛豆就会彻底成熟，“嘎巴”一声裂开，成为硬实实的黄豆，我不喜欢黄豆。黄豆总让我想起“人老珠黄”，此时的黄豆就像过了期，老掉了。而毛茸茸、水嫩嫩的毛豆，简直是个青葱少年，用张扬的活力逗引我的馋虫。毛豆的青春多么短暂，如果不抓住机会吃几次，它很快就黄了。有时我忍不住偷偷剥开毛豆，几粒青青的毛豆滑溜溜跳到手掌里，我一口吞掉，味道涩涩的，生毛豆不好吃。

母亲做的“盐水毛豆”对于我，是世间第一美味，每年秋天它仅在我的味蕾上惊鸿一瞥，留下最令人怀想的滋味就绝尘而去。我盯着满地的毛豆暗想，如果父亲能让我敞开了吃，今年秋天我一定能吃个够！可父亲很小气，他哪舍得让我们吃毛豆，顶多摘一点解解馋，剩下的要长成黄豆，黄豆可磨成豆腐，供一家人一年中长长久久享受豆制品，或者他要把黄豆卖了钱当家里日常开销。物以稀为贵，正因为如此，毛豆才成了舌尖上最珍贵的记忆。

母亲的“盐水毛豆”做法很简单。她把毛豆洗净，放入锅中。锅里的水能浸没毛豆就行了，然后放入盐和花椒。收拾妥当，母亲招呼我在灶前烧火。灶膛里的火旺旺烧着，一会工夫，开锅了，再煮上十来分钟就熟了。母亲说，毛豆入味必须要多等会，再吃才好吃，可我急不可耐。母亲只好盛出一点让我先尝，烫烫的毛豆在我的手里颠倒几次，我剥开来，直接把豆子送到嘴里。刚煮熟的毛豆，有淡淡的盐味儿，更多的是香味儿。豆子褪去了生涩的滋味，口感极好，软硬适中，清香四溢，尤其是余香，耐人品咂。豆子在唇齿间跳跃，我的牙齿把它们最美的滋味激发出来，简直太棒了！

其实，等到毛豆入了味，会更好吃。这样的时候，父亲一定要喝点小酒。一家人有滋有味吃着毛豆，谈论着今秋的收获，家里弥漫着欢声笑语。那种原汁原味的质朴生活，留在了我深深的记忆中。

一直到今天，食物这么丰富，我依旧对毛豆情有独钟。毛豆算得上是健康绿色食品了，豆荚包裹着，毛豆不会被污染，且毛豆更容易被人消化吸收，营养也非常丰富。但我总有鲁迅先生《社戏》里的感慨：真的，一直到现在，我实在再没吃过那夜似的好豆了。是的，初入秋季时，飘香的毛豆，是记忆中挥之不去的独特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