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冶文彪
他走到工坊左边那张长条木桌边,桌上摊开着一卷长纸,上面画着一幅机械图,构建极其繁密。张用盯着那图,皱紧眉头,不住嗑响牙齿,凝神细想。
这桩事处处艰阻、极耗心智,他却不急亦不疲,登险山、寻胜景一般,一路兴致盎然。
犄角儿照旧从街口买了饭食,给他端了来。他却一直盯着图稿,舌尖在上腭不住弹响,寻思其中一个关窍。犄角儿早已见惯,将饭菜搁到桌上,用瓷匙舀了半匙米,夹些菜肉在上面,递到他嘴边,让他张嘴。连叫了几遍,他才听到,侧过脸,张开嘴。犄角儿将汤匙伸进他嘴中,他才将饭菜含在嘴里。犄角儿叫一声“嚼”,他才慢慢嚼起来,心眼却全在图稿上。
三顿饭工夫,犄角儿才将盘里的饭菜给他喂完,又舀了几匙汤灌进他嘴里,这才用帕子替他拭了嘴,转身离开了。这些他一概不知,更莫说咸淡饥饱。
直到深夜,他仍围着长桌,在黑暗中不停绕着圈儿,寻思那个关窍。犄角儿擎着油灯进来,扯着他的衣袖,用力拽摇了一阵,才将他摇醒。
“小相公,朱家出事了!朱家小娘子不见了!”
朱家小娘子离奇失踪
在寻人的过程中,张用发现朱家小娘子的失踪似乎与绘制《百工谱》有着密切关联。
犄角儿扯着张用袖子往外拉。
张用却仍仰头寻思:“枢轮七十二根辐条,每个时辰转六格;赤道二十八条星宿线,每个时辰二又三分之一宿;一宿转二又七分之四格……”
“小相公别算啦!阿念在外间等着呢!”
犄角儿强拖着他,穿过满地器具杂物,刚出了工坊,就见阿念焦惶惶奔了过来:“张姑爷,我家小娘子不见了!”
“你家小娘子如何不见的?”
“小娘子早晨又雇了顶轿子去银器章家,我也跟着去了。可下午回来的路上,那顶轿子走着走着,忽地就不见了!” 张用原本一心念着自己的水运仪象台,不愿分神,这时却被逗起了兴致。
不过,他好奇的是,朱家小娘子深谷雪人一般,终年藏在闺房里,连他都不见,为何会雇轿出门,去银器章家?
“阿念,你说你家小娘子今早又去了银器章家,这个‘又’字是什么来历?”
“这话轱辘得绕回到正月间。那天,有个穿绿袍、戴黑纱帽的小官儿,来家里求见小娘子。小娘子常日连公鸡公鹅、公猫公狗都要避开,他不但是个男人,做官要是母部的也好,还偏偏说自己是公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