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八达岭上与长城结识，我便为它着迷。这些年来，断断续续走过许多段，将来还要走下去。万卷书伴万里路。长城和黄河，中华文明的两大地理坐标，是舞动在神州大地上的两条巨龙，值得用心走一走。

“九曲黄河十八弯，神牛开河到偏关。明灯一亮受惊吓，转身犁出个老牛湾。”童谣唱出了偏关的古老传说。黄河一路咆哮，冲出河套平原，被明灯山逼出了一道“几”字形大拐弯后，在偏关一头扎进了黄土高原。偏头关，长城外三关之首；老牛湾，黄河入晋第一湾。老牛湾堡，是偏头关十八堡中的第一堡，长城与黄河在这里牵手，沿着晋陕大峡谷，并肩南行几十公里，一个在山梁搅动历史尘烟，一个在谷底卷起滔滔黄沙，直到保德县才依依惜别。

老牛湾堡更像一座石头城，石径、石屋、石拱、石墙、石碾、石磨、石碌碡……这里大多建筑已人去屋空，荒草封住了院落。留下的村民，有的开起了客栈。吃过大锅炖的黄河鲤鱼，在这石头城里宿一夜，与当年充边的戍卒，心境难以相照，却也要催人吟诵千古绝调。

长城长，黄河黄。历史变换了它的镜头，书写着动人的篇章，今日的老牛湾，滚滚浊流已成过往，下游的万家寨水坝致河水泥沙沉淀，雄浑高亢的黄河竟一下子秀气妩媚起来，碧波平湖，婉约端庄。而孤傲的长城却仍旧保持着本色，斑驳逶迤，盘桓在黄河东岸。

修筑长城，就地取材，植被稀疏的黄土高原，难以烧出数量惊人的青砖，长城便换了一套行头，黄土夯筑后，不再用条石、青砖包砌；而且很多是单边封顶墙，上面不能站人，周边则散布着大量的墩台、战台与接火台，作为长城的辅助建筑，用以发射弓箭火器、传递敌情。

老牛湾堡北百余米，有一座望河楼，所在恰如牛鼻子上软骨穿孔处。单从空心包砖的制式，可见此楼的重要。盘踞悬崖，俯瞰河湾，目送河水南下。黄河映敌楼，虽无山海关“天开海岳”的气势，却也自有一番威势！南门上的匾额依稀可辨“万历岁丁丑夏”，想必这就是它的诞日了。

我们乘上一艘轻盈似燕的快艇，沿着河道迤逦而行，领略黄河峭壁的险峻多姿。这百丈断崖，是构成偏关防御的另一道长城。来到对岸内蒙古一侧，历史上，这里是瓦剌部饮马黄河的地方。登顶，回看绝壁下的水湾，独有一番景致，对岸的老牛湾堡和点点烽燧仍然在注视着这片苍凉之地，只是狼烟已消散。

老牛湾确有一股老牛的精神，它积淀下来的不只是黄河的泥沙，还有人文和历史的沧桑厚重。（赵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