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贻斌
记得第一次跟陈悦认识很有意思。
我历来喜欢乱说,常常没有来由地信口开河地说对了某些事情,所以,当我问他是哪里人时,他回答说,澧县人。
我晓得他以前写过诗,便笑了笑,顺口说道:哦,你写过一首《澧水河》吧?
他一惊,好奇地望着我,说:你是怎么晓得的?
我说:我是怎么晓得的?其实,我自己也不晓得我是怎么晓得的,我只是乱说而已,谁知乱说倒说对了。
在座的人哈哈大笑,陈悦也快活地笑了。
也许是我们都曾经教过书的缘故吧,所以,话就多了起来。只不过我仅仅教了六年书,而且,是在一个小小的煤矿。在那个世界里,目光所及,除了黑色的煤炭,就是同样黑色的石头。他却教过十多年书,比我有幸得多,他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山沟,那里一定有山有水,抬头一望,满目是未曾被破坏过的青山绿水,那景色就不由得让人心旷神怡了。所以,他的生活一定比我富有色彩——因为他有大自然的恩赐。
所以,我又想,他之所以萌发写作的念头,一定是因了那片山水的诱惑吧?每天,当喧哗的校园寂静下来时,夜幕悄然而至,农舍的炊烟,还在一袅一袅,田埂上的水牛,还在一哞一哞,夜鸟呢,还在一惊一惊地归巢,空气中飘荡着泥土跟花草的暗香,他就在昏黄而温暖的灯光下,伏着身子,开始在纸上描绘着自己的梦了。那富有诗意的梦,当然也是有色彩的,还有奔腾的河流,有沉默的大山,有五彩缤纷的彩霞,也有让人感到忧伤的绵绵秋雨。其中,有丝丝的甜蜜,自然也有淡淡的苦涩。
陈悦是个质朴的人,初次喝酒时,极其痛快,一点也不拘束。我以为碰上了对手,不料那天下午再喝时,他居然说不喝了,一滴酒也不沾,而且,拘束起来。尽管我滔滔不绝地做了大量而细致的思想工作,他竟然充耳不闻。就让我一大通好心的充满着酒气的废话,遗憾而伤心地消失在空中。我疑惑地望着他,心里暗暗惊讶,难道世界上还有戒酒戒得这么迅速跟彻底的吗?真是不可思议。当我终于弄清原因之后,只好无奈地放他一马。
当然,我是不会跟他喝酒了,这个家伙喝酒时,是最狡猾的,总是用世界上最为简洁的语言说,转氨酶高了。
你们看看,这个混账的转氨酶,就成了他拒绝喝酒的挡箭牌。所以,以后如果再跟别人喝酒,我也要学他的坏样子,老实而拘束地说,我不能再喝了,我的转氨酶高了。这真是一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法宝。
陈悦以前写诗,后来,写散文。他的散文很质朴,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散发着浓郁的泥土气息,我甚至还闻到了粉笔干燥的气味。他还是一个执著的人,这么多年来,仍然痴痴地在做着自己的梦。
仔细想来,我们每个人不都是在做一个长长的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