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豫湘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若将这段话嵌入张爱玲的作品之中，无论哪一篇我都不觉突兀，唯独，落笔在她送给恋人的照片背面，却让我心疼叹息：心气高傲的张爱玲，哪怕真的谦卑如斯，怎可如此不管不顾地坦白于恋人之前！

出名甚早的张爱玲，其实和世间平凡的女子一样，爱起来都是那般的忘我。在爱人面前，张爱玲忘记了自己的才华、自己的腔调、自己在世人眼中的高贵。在她眼中，对方才是真正的高贵，那高贵，清晰地反衬出自己的无知与卑微。她带着几分高山仰止的绝望，举目眺望着对方的高贵，头越抬越高，仍不见其顶，只能低下身子，低到尘埃里，将自己完整地置身于对方的光芒之下，贪婪地吸收着对方的热力，鸵鸟般，以为自己沐浴的是对方一滴不剩的全部的爱。于是，便欢喜起来，越发伸展了身躯，像朵花儿一样，尽情盛开。

敏感细腻的张爱玲，当然知道直白的无味，但是，无论如何，爱就是要大声说出来。她按捺不住自己那颗马上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的心，非要向他表白，好在，毕竟是文艺女神，她借了“她”来传递心思，用一朵尘埃里的花儿，让原本低到不能再低的委屈，绽放出心甘情愿的喜悦。

我疑心，恋爱中的女子，大抵是有些享受自虐的。委屈心痛了，强忍疼痛进一步付出，更痛，痛到一塌糊涂，以为这才是动了真感情，才是真爱，从此沉溺于这段痛并欢喜的虐情之中，感动着自己，成全着自己。哪怕对方是恐龙怪蜀黍，却能视而不见，一味高仰着头，崇拜着纯属自己虚构的那份高贵。

不由轻轻哼唱起词曲创作者布袋寅泰为深爱自己的歌手女友量身打造的歌曲《PRIDE》——骄傲：爱你，是我唯一的骄傲！

女人啊，就喜欢这种低吟浅唱：只因爱你，我哭，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