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听爷爷讲过一个打狗匠的故事,同村的,姓张,排行老三,皮肤较黑,村里人都叫他“张三黑子”,他以打狗为生,时间久了,大家都习惯叫他“打狗匠。”
年轻时,打狗匠打狗非常出名,他推着独轮车走村串户,嘴里不停地吆喝着“打狗啦,”“打狗啦”,“谁家卖狗啊?”村里的小孩一见到他,也跟在车子后面跑,嘴里学着他吆喝:“打狗啦,”“打狗啦。。。。。。”
遇到卖狗的人家,打狗匠就把车子停下来,藏都柴草垛后面,然后随着家主一起进家,藏起来,等着家主把狗唤进来,关上门,他悄悄地跟在狗的后面,出其不意,把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用粗绳子编结的网撒在狗的身上,狗被罩住后,拼命的挣扎,越挣扎越紧,等到狗的力气用完了,他不慌不忙的走过去,掏出事前准备好的绳子,从一端掀开网,把狗的前腿后腿分别绑在一起,拎到三轮车上绑起来,然后在狗的一声声凄惨哀嚎中推着小车离开村子。
打狗匠杀狗也是一道绝活,他不杀死狗,说杀出来的狗肉味道不美,有一股骚味,他只杀活狗,现买现杀,从不弄虚作假。每次把狗买到家后,就把狗的前腿取开,分别绑在门口埋好的两根柱子搭起的横棍上,然后,松开狗的后腿,任其挣扎。狗被绑住了,嘴里不停的哀嚎,眼里流着泪,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他全然不顾,端着水站在旁边,等着狗叫,每叫一声,他都乘机用葫芦水瓢往狗嘴里灌一瓢水,把狗的肚子撑得大大的,顺着屁股淌出来。他说:“这样灌水不但好扒狗皮,还可以把狗肚子里的脏东西都清洗干净,煮好时肉嫩”。因此不论遇到什么样的狗,哪怕是怀孕待产的母狗,到了他的手里,不一会都会变成一锅飘香的狗肉。找他买狗肉的人排起了队,在地方小有名气。
打狗匠有一个儿子,三岁那年掉到门口的池塘里淹死了,三岁的孩子不能入祖坟,他只好央求邻居埋到村北的乱坟岗里,后来,有人告诉他说,他的儿子被野狗扒出来吃了,尸骨全无,他跑去一看,果然土堆旁只剩下儿子一双小鞋和一件肚兜,他抱着衣服哭了一场,回家躺了三天。他的老婆受不了这个打击,疯疯癫癫的到处跑,有一天趁他不在家,走丢了,他四处打听,也没有消息。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打狗的动作明显慢了,常常为了打一只狗要围着狗转半天,家主嫌他动作慢,浪费时间还不说,狗上蹿下跳,叫的那么刺耳,影响一家人的情绪,就把狗卖给了别人,因此,他打狗的生意越来越不好,有时几天遇不到一单生意,可他又不会做别的,就拿起水瓢,煮着棍子,挨家挨户乞讨,只是遇到哪家喂狗的,主人还没有出来,狗就出来朝他狂叫,好像和他是前世的仇人一样,他只好走开,经常一天连肚子也填不饱。
再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在家里学起了狗叫,常常半夜起来,和村里的狗一起叫,声音有时响亮,有时嘶哑,邻居嫌瘆得慌,就把他送到村口一间看机井的小屋里,靠生产队给点救济粮生存。最让人不可思议的事,他在小屋前搭个棚,经常把自己吊在柱子上,央求过路的人往他嘴里灌水,嘴里不停地说:“灌”!“灌”!“灌”!一瓢水灌下去,他像抽大烟一样满足,然后回到小屋的床上,一躺就是一天。别人都说他被狗附体了,躲得远远的,村里只有几个年长的老人早晚过去看看他,送点自己家里种的青菜给他吃,每次见到熟人,他都会央求人往他嘴里灌水。
不知什么时候,打狗匠死了,是一个拾粪的老汉偶尔发现的,所幸那是个冬天,尸体没有腐烂。因他无儿无女,本家几个侄子就凑点钱,把他埋在祖坟里,据说,经常有野狗去扒他坟上的土,本家侄子给添了几次,很快就被扒平了,最后买了两包水泥给封上了。
从此,村里再没有人以打狗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