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里斯马基导演《希望的另一面》
颁奖典礼前,擒熊呼声最大的还数考里斯马基的《希望的另一面》,这也是本届柏林政治诉求最明显的一部影片。《希望的另一面》是阿基计划拍摄的“欧洲港口城市三部曲”的第二部,在该系列第一部《勒阿弗尔》推出的同一年,叙利亚危机爆发,整整六年后,《希望的另一面》中的主人公之一,叙利亚难民Khaled才曲折离奇地通过运煤的货船,偷渡来到阿基的国度,来到了赫尔辛基。考里斯马基在影片中重复着他亲难民的立场,用影像轻巧可人地呼唤着对难民的尊重和同情。除此之外,他重复的还有关于他电影的一切,这也使得本部新片缺乏惊喜,算是导演一贯风格的再展示。在《希望的另一面》中,我们能再一次看到那些张罗繁琐之事的好心肠小人物,还有提供现场音乐的点唱机和乐队,以及一只无辜又可爱的狗。
洪尚秀导演《独自在海边的夜晚》
另一位极具辨识度的电影作者便是韩国导演洪尚秀。在新作《独自在海边的夜晚》中,标志性的推拉镜头和酒桌对话都在,仍是随意生活场景的拼贴,反叙事、反戏剧的风格依旧,但洪尚秀的厉害之处,就是在每个看似简单普通的文本之后,道出些鞭辟入里的情感真相。相比变化甚微的考里斯马基,洪尚秀并没有进行自我重复,他此次的重点不再是揭露两性关系里的复杂和虚伪,而是讲述片中那个叫做妍熙的女人试图走出感情创伤的过程。《独自在海边的夜晚》因为现实中身为导演的洪尚秀和他的女演员金敏喜之间的男女韵事而更具话题性。电影里金敏喜的角色就是一位迷恋已婚导演的女演员。艺术创作和生活经历是永相勾连的两者,即便我们无法从《独自在海边的夜晚》猜测其中哪些部分是两人真实心迹的体现,也能感受到影像和现实无法避免的互文关系。
整体来说,本届主竞赛确实再度遇冷,差强人意的入围作品当然难辞其咎,但电影节本就是个平台,需要的是举办方和参与者的双向选择,柏林电影节也要为它的选片付出代价。不过,辩解是需要的,也是可能的。或许柏林电影节的主竞赛已经给出了它能够给出的最佳入选名单。除去六部展映影片,参与奖项角逐的十八部电影几乎来自完全不同的国家,它们使用的语言也极少相同。“多元”是柏林电影节一贯的追求,这个彳亍的老派电影节牺牲了自己的选片自由,把银幕上的表现机会均分给不同国家,将“平等”作为抉择核心。《酒会》和《命运晚餐》都有大量的室内争吵戏份,从中不难捕捉英美国家当今的政治格局和时事热点。讲述中年危机的《狂鼠》在喜剧外表下埋藏着更深刻的对奥地利现状的悲思。《科洛》用父亲失业后一个家庭的举步维艰来反映葡萄牙穷人的凄楚境地。《安娜,我的爱》里一对恋人颠簸的情感历程侧面展现了罗马尼亚的局势变化。而《菲丽希缇》里的单亲母亲为了给儿子筹款治病,穿梭在金沙萨满城的平房之间,刚果的贫困落后一览无余。
与其说这是一个顶级艺术电影的展览秀场,还不如说柏林是在搜罗世界各大洲不同国家最适合这个场所的作品,然后举行一次隆重的社会群像大观。艺术电影本身和它们所呈现的内容一样,也是社会景致的组成部分,它们彰显着一线的创作者的眼界和诉求,同时暴露了自身的滑落和缺陷。柏林电影节的成熟,或许就体现在这份不加掩饰的耿直之中。
惊喜与迷惑:中国电影在柏林
入围今年柏林电影节的华语片可谓清一色的独立电影。单仅全景单元就汇集了《巧巧》《空山异客》《槟榔血》三部由内地青年导演创作的剧情片。但从观影第一线的中国媒体人的反馈来看,这三部入围影片似乎都有贩卖中国奇观的嫌疑,或在某种程度上迎合了西方对发展中的第三世界国家的臆想。暂且把艺术性搁在一边,三部在柏林电影节次级单元露面的剧情片大抵反映了这样的共性:戏剧化的情节设计;各类社会边缘或缺乏话语权的人物;无法绕开的社会指涉;将故事设置在远离主流影像呈现的小地方。但是,这些电影似乎没有非常诚恳地展现城镇乡县或山中村落的样貌,也未还原其中居民的生活状态。无疑,影像本无义务再现真实,有意扭曲或重构生活不构成指责影片的理由,之所以说它们不尽人意,是因为它们都体现了一种文不对题的尴尬。影像表达里透露出理据不足带来的空洞感,只能看到创作者虚弱地在为自己想要呈现的主题辩护。
黄惠侦导演《日常对话》
相比之下,两部主题猎奇的纪录片反倒显得很平和,试图削弱话题性,通过斟酌过的真实影像来抒发情意。《日常对话》和《囚》均来自女导演,前者是台湾导演黄惠侦的作品,影片更像是一种私影像,黄惠侦用纪录片拍摄的方式完成自己与同志母亲的和解,她回溯了自己家族的历史,温和地审察、倾听着与母亲相关的人和事。这部私密的《日常对话》获得了本届泰迪熊最佳纪录片奖。入选论坛单元的《囚》是纪录片导演马莉拍摄的“人的困境”的第三部作品。这部近五个小时的电影聚焦东北某精神病院重症封闭疗区,展示了病人在无法挣脱的牢笼里的生活、对话情景,温柔地诱导观众重新认识精神病院里发生的故事,以善良、包容的心态看待这个特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