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过谁?找过的人太多了。遭受冷眼、门也进不去,去河北不管用,我就上北京。那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去北京,到什么地方下车我都不懂。”张焕枝只能边走变问,“感觉就像在黑夜里摸”。
尤其是头几年,张焕枝像没头苍蝇一样毫无章法,四处碰壁,她没想明白:“自己不愿意放弃,这怎么回事?后来才悟出来,这是一种母爱。我不保护我的儿子,谁去保护?我不跑,谁去给我儿子证清白?”
张焕枝用了用力:“因为我是个母亲。和大家都一样,每个女人对孩子都一样,都是做妈的,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的孩子。我也一样。我没有那么高的境界,我也挺脆弱的,但这个道理我懂,我必须站起来保护我的儿子。”
刚拿到最高法的再审决定书的那个夏夜里,张焕枝搬个矮凳,坐在院子里,眼神飘着,“我说现在已经失去他了,自己又想,下辈子是不是还能见到他。”
聂树斌曾经居住的房间,现已经变成了杂物间。
“别人阖家团圆的时候最痛苦”
“尤其是过年过节,看到别人阖家团圆的时候,别人都体验不到,不知道你这样难受。”父亲聂学生的丧子之痛,一直延续到今天。
聂学生头发花白,腿脚不利索。他坐在矮板凳上,用手比了比自己的胸口。“和树斌一样大的一个同学,孩子都长这么高了……不能说,一说就难受。”
聂树斌被枪决的那一年,聂学生吞了一把安眠药,抢救过来之后,不到三个月,又犯了三次高血压,一度卧床不起,无法站立,“我儿子死了把我气成这样,成了偏瘫。”
聂学生曾是鹿泉化肥厂一名工人。聂树斌被抓的第二年,单位允许儿子顶父亲的班,这意味着聂树斌本可以顶替聂学生,进化肥厂工作。
晚到的指标,让聂学生悲喜交加。当时,聂学生又被车间派为老职工代表,领着一批新来的孩子干活——他们基本与聂树斌同岁,都是“顶班”上来的。
“这一堆年轻孩子,哪一个是我的儿子啊,哪一个是我的儿子啊?”聂学生回到家,和张焕枝讲起车间的事情,说一堆年轻孩子们打打闹闹,却没有一个是自己的儿子。
“他接受不了那个打击,我能理解他,”张焕枝的眼眶湿润了,她低下头剥豆角,平复了片刻情绪,“如果见不到年轻人,或许还能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