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来了拆迁队
之后发生的事是贾敬龙没有料想到的。2013年1月27日前后,村委会经过验收认为旧房符合拆迁条件的,会分批次对村民出具拆迁验收证明,这个证明并不需要村民本人签字。
当时的拆迁办会计胡援祯也给贾家的老房子开了验收证明,并且通知到了贾同庆。拆迁是一个过程,还没拆到的房子,仍然可以住人。2月27日,轮到了贾敬龙的房子,何建华带队开始强拆,因为贾敬媛报警,这一次现场没有发生肢体冲突,拆迁没有进行下去就停止了。
2013年5月4日和7日凌晨,两次有人去把贾家的玻璃窗砸碎。5月7日下午5点左右,已经搬到新楼住的王香兰看到钩机从自己楼下开过,后面跟的是大队的人。钩机是老百姓对拆迁使用的挖掘机的俗称,王香兰看到钩机,马上警觉起来,“一定是要拆老家的房子了。”没过多久,贾敬媛便接到弟弟的电话,说他们在拆了。当时,王会勇恰逢来北高营村探望姑姑王香兰,听到消息以后便和挺着大肚子的贾敬媛和姑姑一起赶了过去。
他们到旧房前,看到贾敬龙杵在二楼,一台钩机已经开始拆屋子的东墙,楼下一群外村人朝楼上扔砖头。王会勇拿出手机录像,但很快被发现,几个人跑过去抢下他的手机,用东西砸坏,并殴打了王会勇。
随后贾同庆也赶到了,他看着现场一片混乱,便对那些打架的人喊,“我是他(贾敬龙)父亲!”随后,有人在背后拧住贾同庆的一个胳膊,让他对着儿子复述自己的话——“你还认我这个爸爸吗?”“你要是认,你就下来!”
贾同庆个头不高,对方又人多势众,他早已放弃了抵抗,只好一句一句地对着儿子重复别人叫他喊的话,已经坚持很久的贾敬龙只能从搭在外墙的铁梯上爬了下来。贾同庆看到,儿子往地上一坐,一动不动。有三四个人围了上来,每人往他头上砸了块砖头,贾敬龙头破血流。又来了一个人手拿镐头对准贾敬龙的腿要往下砸,贾同庆见势吓得大吼一声——“啊!”那人总算收了手。
据石家庄市公安局指挥部调度中心公布,当天下午,110报警服务台在18点02分和19点49分两次接到同一个号码的报警电话,都是有关贾家老房拆迁的。第一次警察到时,贾敬龙还在楼上,贾同庆听到警察对着开钩机的人说,“把钥匙拿过来”,警察制止了拆迁。但不知道为何,等警察离开后,钩机又启动了。警察第二次赶到的时候,将被打后的贾敬龙带走做笔录。之后,钩车就一直没停,直到晚上11点左右,贾家坚持两年多抗拆的楼房,终于被完全拆掉了。
第二天早上,贾敬龙从派出所回到村里,母亲带他去村医院处理了头上的伤口。婚房里的一切都化为废墟,贾敬龙仍然没有和家人多说话,挂着伤也没在家里住,当天晚上就又独自住进了鸡房。
那天以后,贾敬龙多次前往高营派出所,希望就强拆、被打等讨个说法,但他只是被告知“找村委会解决”。
贾敬媛证实,此后贾敬龙夜夜失眠,疯狂地给未婚妻打电话,“我能听到他在房间里大哭。”贾敬龙的女朋友吕丹丹曾经多次劝说贾敬龙在新房子结婚,但是贾敬龙就是不改主意,眼看装修好的老房子也被拆了,女方父母最终取消了两家的婚事。
据贾同庆回忆,后来,何建华未经过村民同意,就将村北的几百亩耕地以每亩4万元的低价转卖给一家名叫“必得”的公司,村民们不能再使用这块土地了。从此以后,没了婚房的贾敬龙,也失去了地里的鸡房。他最终不得不重新找地方,在邻近的南高营村租下了一间小平房独自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