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业电影的压力和夹缝里,它们的放映空间仍然有限
中国纪录电影的票房能到千万级别的,少而又少,2015年10月上映的《喜马拉雅天梯》是难得的一部。在商业电影的压力和夹缝中寻找有限的观众,这是中国纪录电影面临的现状。因为《冈仁波齐》和《二十二》的票房成绩,认定“纪录片将是中国大银幕票房的增长点”,很可能是一个过于乐观的误判。
《二十二》的“逆袭”,在一定程度上是由“时势”造就的。影片上映当天,是世界慰安妇纪念日;第二天是日本无条件投降纪念日。由此辐射出的情感能量,直接成为人们走进影院的动力。何况,“22”这个数字本身构成一个具有强大感染力的故事:从1938年到1942年,日军在中国征召的“慰安妇”总计在20万以上,到了2012年,全国公开身份的幸存“慰安妇”老人仅剩32位。导演郭柯有感于那些受尽磨难的老人们生命相继凋零,拍摄了43分钟的短片《三十二》。2014年,32位老人中有10人陆续离世,数字变成了“22”,郭柯开始拍摄长片《二十二》。电影上映2天前,影片中的黄有良老人去世,到8月14日那天,片中的22位老奶奶,只剩下8位了。
论艺术手法,《二十二》 不能算是一部“高明”的作品,它的视听语言是淳朴单一的,甚至欠缺一个足够自洽的内在逻辑,但它胜在真诚,导演以“真诚”赢得老人的信任,影片以“真诚”换来口耳相传的口碑。《二十二》和不久前的《冈仁波齐》有个共同点,都是靠人际传播的口碑提升上座率,换来更多的排片,在迅速翻篇的商业院线里“顽强”地争取到放映空间。
“过亿”并非常态,健全的放映环境仍需努力
随着中国电影市场容量增加,观众对作品多样性的需求增加,这是《冈仁波齐》和《二十二》获得超常收益的大前提。在艺术院线和长线放映机制都不甚完善的当下,纪录片和文艺片的排片仍然处在弱势地位,只能靠上映后短时间里的口碑作为赌注,排片率和放映时间是“博”出来、“赌”出来的。
在这个过程中,作品的质量是硬道理,但是也要看到,观众的“自来水”是个不确定因素,会有相当数量的观众“误入”,而这些“误入”的观众很可能是留不住的。《冈仁波齐》和《皮绳上的魂》遭遇的冰火两重天是现成的例子。两部电影的导演都是张杨,虽然一部纪录片,一部剧情片,但背景类似,论影片的完成度和艺术水准,差别不大。《冈仁波齐》在一个相对平淡的档期上映,主创的预期票房是2000万-3000万元之间,没想到这部品相不同于寻常商业片的电影掀起观影热潮,最后票房过亿。在票房利好消息频传时,学者石川发了条微博泼冷水,谈到“影院里很多刷微博、打瞌睡的”。时隔两个月,《皮绳上的魂》上映,检验观众的时刻来了———结果《皮绳上的魂》 的票房勉强刚过300万元,大大地低于预期,几乎是惨淡的。
《冈仁波齐》和《二十二》的票房固然振奋人心,《皮绳上的魂》 遭遇的挫败也让人看清,健全的艺术影片放映环境仍需努力,“过亿”并非这一类影片的放映常态,稳定的观众群、良好的放映渠道和长线放映的机制仍在“上下求索”的过程中。《二十二》的票房成绩让资本蠢蠢欲动时,我们也别忘了,这是一部差点进不了院线的电影,别忘了,每年上海国际电影节和各类电影节之后,有太多无法得到更多与观众见面机会的电影。此类电影在影展之外,如何抵达更宽阔的空间?能不能让文艺青年之外的观众看到这些电影?能不能让影院接受产品的差异性?比起一部两部“过亿”的个案,让尽可能多的“小小佳片”释放它们的能量,这才谈得上“艺术电影的春天”。柳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