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得谈对象的年轻人偷偷去逛相亲角。2025年，爱情也步入了预制时代。从社交软件到直播相亲，从恋爱脑到大女主，今天的人们开始和结束一段感情时都异常果断。消费逻辑下的爱情变得可定制、可复制，也可预制。
告别“从前车马慢”的古典爱情，人们现在一生可以爱许多人。曾经的那些“爱情神话”早已随风消逝。如今的爱情变成了电影里“课间十分钟”的消遣放松、社交软件上的左滑右滑、相亲角和彩礼往来中的等价交换。平台和商家提供周到的爱情服务，玫瑰色的货架上，“产品”琳琅满目，任人挑选。
四十多年前，木心写下“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尽管那个一切都慢的时代早已不见踪影，人们仍朦胧地怀念。然而，“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终究太不近人情。当周围的情情爱爱像短视频一样按下倍速播放键，聚散分合背后清楚地写着实惠、效率和自我。爱与不爱都有自由，爱情不再是必需品，而是生活的调剂，是人生中可以享受的一部分。就像电影《好东西》中的比喻：爱情可以是“课间十分钟”，轻快、松弛，没有负担。放下沉重的包袱，体验就好。
撕开爱情的包装纸，尝一口预制甜味。“恋爱脑”不再丢人，“封心锁爱”也不高贵，在超单身社会里，人人都有充分的情感支配自由。在电影《重庆森林》中，金城武扮演的阿武靠凤梨罐头的有效日期等待女友阿May回来找他，最后只能抱着一堆过期罐头喃喃自语。这个隐喻预示了现代人的爱情就像包装精美的罐头，散发着浓烈的“预制味”。
站在2025年，回看过去再展望未来，曾经的“爱情神话”已消逝。如今的爱情演化为电影里的消遣、社交软件上的左滑右滑、相亲角和彩礼往来中的等价交换。平台和商家准备好周到的爱情服务，玫瑰色的货架上，“产品”琳琅满目，任人挑选。在这个偌大的世界里，真没那么多人在意你的爱与不爱。如果不嫌弃，就撕开爱情的包装纸，尝一口预制甜味——哪怕滋味平平，哪怕后味泛苦，但在生活的诸多苦涩中，它毕竟是甜蜜的。
翻开我们的爱情史，尽管有许多经典故事，但大部分中国人真正尝试爱情的味道是从五四运动后才开始的。在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东亚社会经历了爱情的诸般形态，直到今天，走向早衰。日本和韩国的例子显示，在低欲望社会中，爱情问题归根结底都是经济问题。人们过着低配生活，成为剩男剩女。近年来，中国人也在经历相似的体验，一方面年轻人推迟婚恋时间表；另一方面，各类爱情服务、情感消费层出不穷。
以相亲为例，这种古老的恋爱模式或许正在焕发“第二春”。根据企查查平台数据，我国现有婚介相关企业超过20万家，大城市的需求尤其高。最近，网络流行起“赛博相亲”，年轻网友们在评论区展示个人信息，半调侃、半认真地招募相亲对象。这种“同好”般的门当户对更类似于交友App里的条件匹配，充满了“预制感”。现代人的社交方式很大程度上改变了爱情的打开方式。
相比于亲身体验爱情，在这个“全民网恋”的时代，爱情消费更加下沉而空泛。恋爱博主、小说、综艺、影视剧充斥眼球，我们随时可以嗑到蜜糖般的故事。尽管人们知道那都是精加工过的商品，却依然甘之如饴。随着老龄化社会的到来，爱情观也趋于保守。绚烂的古典爱情时代渐行渐远，我们不知不觉来到工业化批量生产、遵循消费逻辑各取所需的预制爱情年代。
被包装好的爱情当然会有保质期。法国社会学家伊娃·易洛斯在其著作《爱，为什么痛？》中提到，爱情的“痛”恰恰是由“人的自由”所带来的。爱情问题归根结底是经济问题，社会结构带来的系统性经济剥削造成了现代人变化无常的情感生活。如今，各种消费逻辑打造而成的名为爱情的制品满足大众对“浪漫之爱”的想象，但在现实社会中，这种逻辑又常常相悖。比如《新周刊》2024年深入报道的cos委托服务，许多年轻人热衷于花钱邀请coser扮演自己心目中的二次元形象，其体现出的耐心、温存和亲和往往远超真实的恋爱对象。
关于爱情的讨论也跳脱不开两性关系。社会结构带来的不平等给不同群体眼中的爱情罩上不同的滤镜。例如，过去大量针对女性用户的剧集、小说、广告都将女性塑造为更轻易相信爱情的形象，而男性则被赋予隐忍、奋斗、负重前行的特质。近来，把浪漫一股脑塞给女性的叙事宣告破产，于是“独立、自主、强大”成为商家惯用的新概念。社会心态和市场趋势互相作用，在时代变迁中，不仅包装纸里的爱情越发容易过期，就连包装纸本身也不断更换。
在豆瓣“我发现一个规律”小组里有一篇人气帖子称：“对普通人来说，没有爱情的人生，才是正常的。”高赞评论回复道：“不执着于谁，就没有得不到的需求，会少很多烦恼。”现代人的情感生活是多元的，人们一面享受这种多元带来的可能性，一面偶尔缅怀旧版本世界里忠贞不渝的情感关系，抑或重申单身生活的个性和高级。现象似乎矛盾，但情绪总能共存。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样排他的爱情观在当代生活中已不复存在。我们不再执着于找到唯一的爱侣，甚至不再执着于遇见爱情——爱情终究是一种返璞归真的东西，遇见了是运气，没遇见更是平常。社交平台上复盘和教程比比皆是，但回看一段恋爱关系的开始和终结，无论是对“爱情来了吗”的纠结，还是热恋中“失去了自我”的犹疑，从来都没有定论，更没有对错。
梁永安曾在《好好虚度时光》里说过：“你想很有感情地生活，就要有一辈子单身的决心。”细读下来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味。最近一段时间的恋爱综艺除了让人感觉拧巴无比的《再见爱人4》，韩国老年恋综也吸引了不少中国观众。对于那些行走在生命里程后半段中的老人来说，“最坏的结果”莫过于“明天醒不过来”，他们勇敢地表达自我、追求爱情、珍惜时间。在人生的暮年，他们反而找到预制爱情时代的真谛：怀揣平常心，聚焦自我，抛下执念，轻松地坦白，轻快地爱恋，轻盈地生活。
懒得谈对象的年轻人偷偷去逛相亲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