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影院观看了贾樟柯的新片《风流一代》。金钱成本包括路费和电影票，共50元。时间成本包括路上来回的时间和电影时长，共3个小时。

回到家后，我先看了网友总结的公映版和戛纳电影节放映版的区别，又品味了一下电影给我的感受，反思支持贾樟柯的成本实在太大了。我是2005年左右开始学习电影欣赏、评论及创作的。当时贾樟柯已凭借“故乡三部曲”在国内外声名大噪，他的作品成为很多电影相关书籍的重点推荐。但那时我对这些作品共鸣度很低，认为是自己学习程度不够、人生阅历不足所致。

从《世界》开始，我感觉与贾樟柯有了更多的共鸣，并在2013年的《天注定》中达到峰值。当时我坚信，如果他的武侠片《在清朝》问世，将比肩《卧虎藏龙》。然而，2018年的《江湖儿女》却让我感到失望。虽然我能理性认同贾樟柯的表达，但在感性上已经无法接受他的手法。

《风流一代》将这种纠结推向了顶点。观影时，我坐在第五排，旁边只有三位观众：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孩，一位五六十岁的阿姨，还有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叔。大叔在观影期间数次小声爆粗口，并在影片结束后忍不住骂了一句：“这是什么电影！”不知道他是心疼那40元电影票，还是那宝贵的2小时。

《风流一代》的实验性让它难以被当下观众接受。目前票房仅300万出头，甚至赶不上之前的纪录片《一直游到海水变蓝》。这部电影的本质和观感更像是纪录片。2001年开始，贾樟柯使用便携摄影机记录所见所闻，22年后，在这些素材基础上写了一个剧本并进行补拍，最终完成全片。

贾樟柯坦言，拍摄时没有太多预设，基本都是即兴编排。这让人联想到以野生动物为拍摄目标的自然类纪录片。这类纪录片通常先拍摄大量影像，再编写故事线剪辑，利用旁白或字幕讲述故事。《风流一代》的创作手法与此类似，导致许多影像缺乏连贯性和说服力。

影片到了第20分钟才出现第一个交代人物关系的镜头，之前都是纪录性质的画面。第35分钟才出现了第一场带有人物情绪的戏，1小时后才出现较长的对话。贾樟柯沿用了“山西-三峡-山西”的行动线和“巧巧与斌哥”的人物关系，让熟悉他作品的观众感到恍惚。

《风流一代》中的许多镜头明显来自之前作品的未使用素材，尤其是赵涛的镜头。这使得熟悉贾樟柯过往作品的人在观影过程中频繁跳转到其他戏里。整体而言，《风流一代》“凑”的成分很重，画面来自不同时期、设备、制式和拍摄目的，主创放弃了统一化处理的努力。

影片的主题是描绘一代人的生活，但剧情过于散乱。如果按照《风流一代》的思路，收集网络平台上的视频素材，过几年后编一条故事线，用默片式的字幕串联一下，再配一些背景音和画面，是不是就能叫《风流二代》了？

贾樟柯对社会的观察力和思考力让他即便凑也能凑得有深度，但对观众来说，付出50元和3小时的成本并不值得。近年来，视频平台上不乏免费且高质量的纪录片，还能倍速观看。观众对大师级创作者的敬意和尊重体现在票价和时间上，但在性价比上，《风流一代》难以回本。

公映版和戛纳电影节放映版本相比，存在多处删减、替换等操作，影响了时代信息的传递。完整版的《风流一代》也未能改变故事和人物上的羸弱。影片冠名“风流一代”，试图承担宏大叙事的史诗职能，但实际上散碎的剧情和欲言又止的语态无法落实这一主题。山西大同不足以代表整个中国，巧巧和斌哥也不足以代表一代中国人。

从片中，我仍感受到贾樟柯导演敏锐于时代落差的触角，但这种表达顶多是一曲略带伤感的“前尘往事成云烟”。2024年的中国电影市场似乎是对权威的一次大型祛魅，贾樟柯赶上了这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