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殡仪馆,坚强的弟妹脸上没有一滴眼泪,带每一个进来的人到遗体前对着遗体大声而正常的说:你看谁谁谁来看你了。仿佛她深爱的人还活着,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甚至面带微笑带孩子到爸爸的遗体边跟孩子们说爸爸在睡觉,爸爸是英雄。一滴眼泪也没有。这种爱的坚强和深邃令人震撼!还未懂事的大女儿在灵堂里跑过去跑过来,她幼小到连什么是生什么是死都还不明白。岂知,她和弟弟的一辈子都不再会完整了,他们的生命里有了一片永恒的阴云。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数月前我到布拖县参与红丝带抗毒防艾的公益活动,因为要去几个县,在布拖只能停留一个小时,所以没有通知他。在布拖小学做完活动出门正要上车的时候,看到路边一个瘦瘦人影在寒冷的天里穿着单薄的制服。一眼认出是他。他走过来说:在家里吃了饭再走吧。我很愧疚:马上要去昭觉县,只能下次了。我们是至亲,所以没有太多解释和寒暄,我便上了车。我深深记得,因为冷,他略带蜷缩面带微笑站在那里目送我们的车离开,我不经意回头两次看这个瘦瘦的身影远去。现在回想起来,一定是听说我来了,直接没穿外套冲到了学校等我。
小的时候,我比他年长,比他高,但过节在老家干农活,总是他带着我,带我放羊,带我割牛草,收洋芋,骑马,采野莓......他一天到晚只会埋头麻利的做各种各样的事,偶尔抬起头来,脸上只有腼腆而羞涩的微笑。
我童年最深的记忆之一就是,我们两背着大大的背篼,手里拿着镰刀,在高高的草丛里前行,我人大个高却胆子小走在后面跟着,他埋着头挥舞着镰刀在前面开路......刷刷刷...刷刷刷...草落下来,路就这么有了......
12岁前他没有上过学,在大山最深处干着农活,95年下山经过努力补齐拉下的文化课开始逐渐成为一名品学兼优的学生,最后考上了警校,成为一名人民警察。
我一直在想,他这样一个从山里走出来的最朴实,最善良,最勤快,最少语,最勇敢的山里娃当人民警察,一定是最让人民安心的人民警察。事实也是这样的。人家说英雄绝对不是一刹那造就的,他在工作岗位的兢兢业业总令周围的人赞不绝口。就像儿时只会埋头做农活一样,他把这种简单执着却珍贵的品质放到了工作上。
这个孩子只在这个世界上呆了34个年头。留下了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和一个爱他胜过爱自己为了他背井离乡来到一个陌生小城工作生活的女人。
老天爷哭了两天,越哭越厉害,布拖县是凉山最寒冷的县之一,在这场雨水里,一切都那么悲凉。这个瘦瘦的帅小伙穿着彝人的盛装躺在那里,鼻子还是高高的,眉毛还是浓浓的,最怕冷的他终于再也不用怕了。
只希望他的灵魂翻过那些高山,踏过那些河流顺利抵达那片圣地和祖先团聚。美丽而忧伤的大凉山,今日,你忧郁的天空里多了一只不停翱翔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