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飞员吴克明准备试飞“中0101”号飞机。

马俊

在1959年的新中国成立十周年阅兵式上，接受党和国家领导人检阅的不仅有地面装备方阵的59式坦克等国产主战武器，还有天空中整齐飞过的国产“战鹰”——这是当时刚服役的歼-5歼击机。它的问世，让新中国在短短几年内，一举成为全球少数几个能够成批生产喷气式飞机的国家之一。那么新中国第一种喷气式战斗机是如何诞生的呢？

迫在眉睫的大事

新中国成立之初，国民党留下的工业基础极其薄弱，别说制造飞机，连飞机轮胎都搞不起来。当时国内也存在争论，究竟是该先发展基础工业，再搞航空工业等尖端工业，还是“两条腿同时走路”？

历史没有留给新中国按部就班发展航空工业的余地。此时朝鲜战争的战火已经点燃，从1950年6月开始，美军战机就不时侵入东北狂轰滥炸。无论是保卫我国领空，还是为抗美援朝的志愿军提供空中掩护，建立一支强大的空军和配套的航空工业都已是迫在眉睫的事。原重工业部部长何长工回忆说，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党中央决定建立自己的航空工业，先以配合作战、修理飞机为主，然后开始制造飞机。1951年1月，何长工带领的谈判代表团前往苏联，商讨苏联帮助建立中国航空工业的事宜。“朝鲜战争上志愿军捷报频传，也让苏联人相信中国同志大有希望，谈判进展得非常顺利”。当时的规划是，从零部件制造开始，用四五年时间完成对雅克-18教练机和米格-15比斯战斗机的试制，使航空工业从修理过渡到制造。随后在苏联的援助下，新中国制造的第一架飞机——雅克-18型初级教练机于1954年7月3日首飞成功！

然而朝鲜战争停战后，美国向国民党空军输送了曾在朝鲜战场使用过的大批F-84G、F-86F等喷气式战机，使国民党空军在短短两年内就全面淘汰了螺旋桨战斗机和侦察机，不断向大陆东南沿海城市开展袭扰活动。在这样的背景下，获取更先进的战机成为迫在眉睫的问题。苏联于1954年主动提议，中国的国产战斗机项目停止试制朝鲜战争使用过的苏制米格-15比斯战斗机，改为试制更先进、性能更好的米格-17F喷气式战斗机。这种战机从1951年开始在苏军中服役，它的综合性能也略胜国民党空军的F-86F。

日夜不休的奋战

然而更换试制对象，意味着之前已试制成功的零部件和工艺装备无法继续使用，准备工作必须从头开始。周恩来总理亲自电示中国驻苏联大使馆，要求苏方尽早提交米格-17F战斗机及配套发动机的制造特许权，以缩短飞机试制时间。负责试制该战机的沈阳飞机厂（即现在的航空工业沈阳飞机工业集团有限公司）也全厂动员，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试制喷气式战斗机和配套的发动机，显然比雅克-18教练机的技术难度大得多，想要在短时间内试制成功，对新生的中国航空工业而言无疑是极严峻的挑战。

1955年3月，苏联提供的资料运到沈飞后，首先面临的任务就是翻译厚重如山的俄语资料。全厂立即动用全部技术人员参与翻译和绘图，同时开始编制工艺规程。时任新机制造计划和指挥副生产长的李新瑞回忆说：“为迅速掌握飞机制造技术，职工们掀起了向科学技术进军的热潮。”

在此过程中，以专家组组长赫拉莫夫为首的数十名苏联专家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们提出的“四阶段平行作业”方案，从全部以苏制部件装配飞机开始，逐步过渡到用苏制零件与中国自制零件装配成组合件，再装配成国产化飞机，让刚开始接触这种当时最先进喷气式战斗机的中国技术工人能由浅入深地掌握装配技术和流程，进而将试制时间缩短半年以上。也正是在苏联专家的指导下，沈飞初步建立了成套的管理制度，对现代化的飞机制造厂有了基本概念。

中国技术人员也在试制过程中发挥了自己的智慧。由于苏联提供的技术资料、散装件和工装不是来自同一个单位，因此存在许多不协调的问题。苏联专家先按照图纸把工装协调起来，但需要停产等待，必然会浪费时间。总工程师高方启提出先用苏联工装制造零件，再进行试装，发现问题后根据性质再寻找解决方案，使试制过程不受影响。

在全体职工和苏联专家近乎日夜不休的奋战下，到1956年2月，沈飞已经完成全机所需的全部零件14719种、253550件，同时转入飞机总装阶段。1956年7月13日，完全由中国自制零件组装的第一架米格-17F“中0101”号战斗机总装下线。其试制进度之快，创造了世界航空制造史上的奇迹。

跨入喷气时代

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了。1956年7月19日，试飞员吴克明在众人瞩目之下，自豪地跨进“中0101”号飞机。在飞机座舱里，他看到醒目的中文标牌时感慨万分：“看到熟悉的汉字，真亲切。这是真正的中国造啊！”

“起飞！”命令传来，吴克明松开刹车，飞机向前冲去，离开地面，在空中翱翔，后安全落地。我国第一架喷气式战斗机首次试飞取得圆满成功。当300多名职工翘首仰望主任试飞员吴克明驾驶自己亲手制造的第一架飞机飞上蓝天时，情不自禁地相拥在一起，喜极而泣。当一直守候在电话机旁的牛荫冠厂长听到飞机首飞成功的消息时，高兴地跳了起来。

在完成所有试飞验证科目后，《人民日报》9月9日向全世界宣告，中国试制成功新型喷气式飞机。从此，中国结束了不能制造喷气式战斗机的历史，成为当时世界上少数几个能够成批生产喷气式飞机的国家之一，中国航空工业跨进喷气技术时代。该机被命名为“56”式歼击机，后改称歼-5歼击机。它标志着我国已经掌握了喷气式飞机的制造技术，完成了由修理过渡到制造的历史使命，揭开了中国制造喷气式歼击机历史新篇章，并为我国自行设计制造歼击机奠定了基础。

1959年国庆节，4架“56”式歼击机列队飞越天安门城楼上空，接受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检阅。毛泽东高兴地对站在身边的外国友人说：“我们自己的飞机飞过去了。”后来，他写道：“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我们不晓得造飞机，造汽车，现在开始能造了”“旧中国几乎没有机器制造业，更没有汽车制造业和飞机制造业，而这些现在都建立起来了。”

歼-5进入部队服役后，迅速承担起了国土防空任务，解放军海空军曾使用歼-5击落过国民党军队及美军的战斗机，不仅有F-84、F-86这样同时代的喷气式战机，也有美军F-4B这种更先进的重型战斗机。歼-5战机面对先进的敌人，凭借飞行员的顽强以及灵活的战术，多次取得以弱胜强的战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