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晚报记者杨一帆

当地时间2019年3月10日，委内瑞拉首都加拉加斯夜晚一片漆黑。图片来源东方IC

你能否想象，过一天没有任何电力的日子？

在委内瑞拉，这样的日子在过去几日持续上演。由于停电，自来水无法被送到居民家中，民众只能到排水渠、河流中打回未经消毒的水；由于停电，城市公共交通停摆，企业停工，通讯中断；由于停电，一位母亲甚至不得不看着自己的孩子在怀里死去，因为医院的医疗设备无法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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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委内瑞拉，电力是资源，更是战争。而这场战争，又让我们感觉似曾相识。

停电是有人破坏3月7日傍晚，随着太阳下山，委内瑞拉人却陷入黑暗的笼罩中——全国23个州中至少有18个州发生大范围停电，首都加拉加斯也不例外。

委内瑞拉大规模停电持续，致使供水中断严重影响居民生活，民众排队取水。图片来源东方IC

由于经济状况糟糕，停电对委内瑞拉人来说并非什么新鲜事，但事态的演进表明，这次大停电绝非平日剧本的重演。

古里水电站是世界第二大水电站网络图

大停电的主要原因是向全国提供超过六成电力的古里水电站及电网遭到各种手段蓄意破坏。经紧急抢修，部分地区一天后恢复供电。但10日，电力控制计算机系统再次遭到攻击，导致再次大范围停电。

委内瑞拉爆发大规模反政府抗议图片来源东方IC

总统马杜罗称，电力系统遭到借助“高科技手段”实施的电磁攻击，以及来自芝加哥和休斯敦的网络攻击，还有纵火等最为简单粗暴的物理攻击。据说，光大规模的袭击就多达5次。

“自立总统”瓜伊多3月12日现身集会现场，跳上车顶向支持者发表讲话。图片来源东方IC

对此，马杜罗与反对派领导人瓜伊多相互指责。瓜伊多甚至在个人推特上毫不讳言地宣称，只要自己掌权，就会有电。

“我们受够了……”图片来源东方IC

连日的停电也将民众的愤怒推向顶点。数日来，抗议者涌上街头宣泄不满。一位抗议者说，“我们受够了没有电、没有食物、没有公共交通……所有这些加在一起，我们受够了！”

电力，似乎已经成为委内瑞拉政局走向的一个重要变量。

20年前情景重现

1999年的科索沃战争中，北约空袭给贝尔格莱德造成巨大损失网络图

尽管断电是否由网络攻击引发仍待验证，但因破坏电力而导致一国政权崩溃的标准“美式”做法，让人不禁联想到1999年的贝尔格莱德。

1999年当地时间5月7日夜间，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遭到美国轰炸，致三名中国记者死亡，数十人受伤，造成大使馆建筑的严重损毁。网络图

事实上，早在上世纪70年代，中情局局长就公开承认尼克松政府在就曾投入超过800万美元资助旨在破坏智利阿连德政府稳定的活动，比如停电。

而眼下，特朗普政府针对委内瑞拉民生的一系列制裁，共和党参议员卢比奥在停电问题上对瓜伊多的声援，以及美国军方的战史，都让外界很容易就将委内瑞拉的断电与1999年发生在南联盟的那场战役联想到一起。

当时，美国空军使用隐身战机投掷大量BLU-114/B石墨炸弹，在战争之初一度使南联盟70%的电网陷于瘫痪，北约发言人则近乎狂傲地表示：“我们掌握了南联盟的电力开关。”

此后，石墨炸弹配合其余攻击据点、桥梁的硬杀伤武器，最终迫使南联盟这个东南欧大国低头，北约也由此打赢了人类史上首场未发动地面攻击即取得胜利的战争。南联盟的老奶奶至今仍记得当年北约飞机给她的花园蒙上的那层讨厌又昂贵的石墨纤维“地膜”。

石墨掀起大风浪美国人对“电力战”到底有多痴迷？

自电力成为现代社会的基本能源后，电力生产及传输系统始终是敌对双方较量的关键场所。在二战中，盟军空军就对德国电力设施实施大规模轰炸，以削弱德国战时生产，并通过断电影响德国民众生活，瓦解士气。

但是，二战战略轰炸的效果受到许多质疑，美军也长期缺乏一款有效的针对电力系统的杀伤武器。因此在冷战时期数次局部“热战”中，针对电力系统的打击并未上升到现代战争的层面。

然而，石墨炸弹的问世改变了一切。石墨，又名“黑铅”，既是一种重要的防火材料，也是一种良好的导电材料。以石墨纤维为核心开发的石墨炸弹，在爆炸后会投射出大量的石墨纤维线团。只要搭落在裸露的高压电力线或变电站所的变压器等电力设施上，石墨纤维就会使之短路烧毁，造成大范围停电。这种炸弹几乎不对人员构成杀伤，有利于减少攻击方（主要就是美方）承受的舆论压力，却又足以实施巨大的经济、物理乃至政治和心理攻势，因此颇受青睐。

海湾战争网络图

在作为现代战争开端的“海湾战争”中，石墨炸弹首次登场。当时，美国海军发射舰载战斧式巡航导弹向伊拉克投掷石墨炸弹，攻击其电力生产与传输设施，最后使伊拉克全国供电系统85%陷于瘫痪，对伊拉克战时指挥系统造成巨大打击，也让萨达姆政府在应对前线战事的同时，不得不分出大量精力与资源整顿后方，削弱了整体战力。

此战，石墨炸弹作为有效的非对称作战武器“惊艳”世界，也被愈加重视电磁空间霸权与电子战压制的美军视若至宝。此后，美国等世界主要国家均重视起相关武器的研发，力求在信息化条件下的战争中不至被人“降维打击”。

当然，随着战争实践的发展，防御方也在总结对石墨炸弹的抵御方式，如将重要设施深埋于地下，注重隐蔽与伪装，使用电子干扰器等。但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攻击方也开辟出了对敌方电力系统实施打击的新途径。

互联网时代的到来电力攻击的方式更多样化网络图

2015年12月23日，虽然俄乌两国因克里米亚及乌东部地区问题高度对立，但乌克兰多数地区仍沉浸在圣诞前夜的喜悦中。然而，乌能源部门当晚受到大规模的网络攻击，至少22.5万乌克兰民众在一年最重要的节日里失去电力供应。

而此次“电力战争”的主要武器，竟是一款名为Black Energy的恶意软件，其网上售价仅为40美元。

名为Black Energy的恶意软件成为此次“电力战争”的主要武器网络图

事实上，在世界主要军事大国竞相成立网络部队、越发重视网络攻防战的今天，作为现代文明动力支柱的电力系统早就是各方关照的核心目标之一。因此，在主要的网络安全谈判中，明确规定将电网排除在合理的、非战争性的网络攻防之外，也基本成为谈判得以推进的重要共识之一。

同时，主要国家也不会将国家电网的安危单纯系于一纸和约之上。

据国内媒体去年6月报道，国家电网公司就依据现代网络攻防对抗的特征，建立了网络攻防红蓝对抗体系，设立网络安全管理机构。

不到半年时间，红蓝队发现并处置漏洞1323个，获得多个国家漏洞库原创漏洞证明，处置分析20余起重大安全事件，还研发了10余款安全工具和攻防对抗演练平台。

3月12日晚，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在电视演说中宣布，委政府在打击针对该国电力系统的攻击中取得胜利，全国电力供应基本上已恢复。但也有该国电力专家发出警告，即使电力供应重新开始，委内瑞拉的电网也因此次停电而进一步削弱。

3月12日晚，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进行电视演说图片来源东方IC

“电力战争”，对委内瑞拉，甚至是全球各国，或许都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