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新闻 军情参考 军事图片

《花木兰》身后的中式美女:从娼妓到公主的一百年

观察者网 2020-03-13 15:49:46
A+ A-

这两天,我见证了一件既可气又可笑的事:

借着美国电影巨头迪士尼的大制作动画改编真人版《花木兰》在好莱坞举行盛大首映礼的当口,在英文社交网络上,居然有一大群来自香港地区和台湾地区的网民,用“大水漫灌”的方式疯狂刷评论,号召“抵制”花木兰的扮演者刘亦菲,原因竟然是刘亦菲在香港修例风波期间,在英文社交网络上旗帜鲜明地支持香港警察维护社会秩序的行为。

更可笑的是,他们言之凿凿,说刘亦菲的形象气质“不配”演迪士尼的“中国公主”,并且提出了一个他们认为更合适的人选——新晋的亚裔金球影后奥卡菲娜。

《花木兰》身后:从娼妓到公主的一百年

这群人甚至用“对比图”来证明,“看,多像!”

当然,这样一厢情愿的“上访”迪士尼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他们,因为这部前作大名鼎鼎、细节争议不断而又生不逢时赶上新冠疫情的“史诗大片”,选择刘亦菲作为女主角的人选可以说是他们走得最对的一步棋。

如果要客观地评价刘亦菲,我觉得她身上的“美人”标签要强于“演员”标签,而且是非常契合中国传统审美的美人,或者说是一种真正的中国式“高级美”:她的每一个五官和其他女明星比都不显得那么突出,甚至有点平庸,然而组合在一起却产生了一种清丽出尘、见之忘俗的效果——高级的美,不在于艳光逼人,而在于余韵悠长;不在于整形手术费力雕琢的完美五官,而在于造物主在芸芸众生千万排列组合中偶然意外的一个惊喜。

所以,我个人觉得,迪士尼之所以在漫长的选角后选择了刘亦菲来演绎这个经典大IP,绝对背后有高人指点:一是刘亦菲的武术和舞蹈功底让她可以驾驭电影所需要的动作戏要求;二是她在中国出道很早,让她如今依然青春妙龄但在中国拥有无可比拟的知名度和路人缘;最最重要的是,刘亦菲的美,不再是西方文化塑造出的猎奇的“东方美人”刻板形象,而是真正在中国人心目中认可的中国美人。

《花木兰》身后:从娼妓到公主的一百年

以迪士尼的精明,江山美人当然是想要兼而有之,或者说,想要“江山”,就必须找“美人”。这个“江山”,自然就是日渐可以和美国本土抗衡的中国市场。如今,好莱坞的原创力日渐显露出颓势,靠着一部部IP电影支撑着表面的繁花似锦。这样一来,如何最大限度的利用好“木兰”这个迪士尼史上最成功的的原创IP,就成了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

想当年,动画电影《木兰》的横空出世成为了迪士尼动画“公主系列”的分水岭——不仅是一个动画技术从2D到3D的分水岭,更是女性题材的分水岭——在木兰之前,迪士尼的公主系列的主线基本都是围绕公主和王子的奇遇和罗曼史,但是木兰作为一个完全没有“王室血统”的“公主”,打破了以往所有迪士尼公主的形象,用现代价值观塑造了一个追求事业、追求荣耀、追求自我实现的战斗女英雄形象,从而取得了空前的成功,甚至可以说激励了一代人。二十年前,迪士尼用一个遥远的东方故事为美国女孩(或者说是更广泛的群体)造了一个激励他们摆脱困惑的梦,而这种女性的自我实现题材,经过这几年的发酵,已经成为美国文艺界压倒一切的政治正确和创作指挥棒。

迪士尼在这部电影上倾注的雄心,让他们谨小慎微,一步也不能走错,于是也就有了刘亦菲的水到渠成——中国本土演员,好莱坞一线大制作主角、正能量真善美的英雄角色——这些标签都让我想起最近流行的那句话:“大人,时代变了!”

“天下苦‘好莱坞东方美人’久矣!”

一提到“外国人眼中的东方美女”,国人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单眼皮,凤目高挑,浓浓的眼线和眼影,厚嘴唇,高耸的颧骨,以及“健康色”的皮肤。

《花木兰》身后:从娼妓到公主的一百年

这样的形象显然既不符合传统的审美,也不能算是当代中国人审美中的“漂亮”,但是长期以来,在西方文化圈,尤其是美国的影视圈、时尚界,这样的相貌长期占据着“中国美女”这个标签,以至于绝大多数中国人都相信“西方人与东方人有着不一样的审美”,“在他们心中漂亮的中国女人就是这样的”。

真的是这样吗?审美真的会因为文化的差异而有这么大区别吗?当然不是。人类的心理是共通的,美和丑,除了一些细节会因为时代潮流的变迁有所差异,本身给人带来的原始冲击就是人类的本能。如果我们翻看西方历史中的中国人形象就会发现,当他们平视甚至仰视我们的时候,或者说当他们希望通过画作来“讨好”中国人的时候,他们的审美是和咱们的传统审美超级一致的,好莱坞式东方美人绝不会出现在这样的作品中。

比如,洛可可派宗师、法国宫廷画家布歇曾经创作过一系列臆想中国宫廷系列作品。在那个时代,整个欧洲上层社会痴迷“中国风”,中国进口的瓷器工艺品是最顶级的奢侈品,所有的富豪之家都希望收藏一两件装点自己的城堡豪宅,启蒙思想家们更是对中国的制度、儒家思想推崇备至。在这样的背景下,布歇画中的中国女子,和东西方共通的美的标准没有区别——皮肤白皙、面容饱满、眉清目秀,充满雍容和安闲的气度。

《花木兰》身后:从娼妓到公主的一百年


而在另一张当年由西方传教士绘制的“圣母像”中,为了让中国人接受新鲜事物,传教士为圣母玛利亚和耶稣穿上了中国皇室的衣服,里面的中国版圣母也是中国人心中标准美人的样子。

《花木兰》身后:从娼妓到公主的一百年

那么,西方眼中的东方美人特征又是哪里来的呢?其实,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这些元素都包含了很浓的文化心理暗示,它展现的并非纯粹的“美”,而更多的是一种“异”——比如用整齐划一的单眼皮小眼睛高颧骨来突出种族的“异”,用和西方人相比特别夸张的浓妆和过于繁复的服饰来彰显文化的“异”,或者说用来满足现代西方对于中国的东方神秘主义想象,和传统希腊罗马文化中对于东方“蛮族”属性的俯视。并且通过文化的反向输出来向东方群体暗示——“异”才是你们的美,或者说,才是可以被我们承认和接受的美。

这实际上是一种文化压迫,但可悲的是,这次抵制刘亦菲的部分香港、台湾人士却不知怎么地患上了“审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为了迎合包含歧视的扭曲审美,反而攻击被大多数中国人接受的审美是一种大逆不道。

这种西方通过强势文化进行的审美逆向输出并不是单个现象,实际上很多生活在北美的华裔会可以地在妆容和打扮上迎合这种刻板印象,把原本符合中式审美的自己给“掰”到好莱坞东方美人的维度上,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容易地作为“美人”得到主流的承认,找到自己的位置,获得更多的机会。这其中就包括我们熟知的好莱坞最成功的华裔女星刘玉玲,和前段时间因为出演《上气》女主却因外貌受到国内争议的奥卡菲娜——其实,素颜状态下原本的她们,就是完完全全的中式美女。

《花木兰》身后的中式美女:从娼妓到公主的一百年《花木兰》身后的中式美女:从娼妓到公主的一百年

就连更远的中国本土,也不敢对这种异化的审美说不,而只能用一种折中的方法称其为“高级脸”——虽然我不能厚着脸皮说你美,但不知怎么的,你就是看上去很“高级”。如果对此质疑,那就是“审美落后”,就是不够包容,就是“男权视角”……

所以说,刘亦菲作为一个演员可以说是“生不逢时”,因为她没能赶上华语影视的繁荣期,虽然少年成名却在20-30最黄金的年华里被这个平庸的时代所困住;但作为一个美人,她却有幸生在了一个美好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她得以有机会在西方的舞台展示堂堂正正的中国的美,去演一个具有独立而伟大人格的堂堂正正的“公主”。而时间回溯20年,那些华语电影黄金时代的影帝影后们,他们在最好的年华,带着亚洲电影的光环闯荡好莱坞,得到的角色却只有妓女、变态杀手和黑帮情妇。

即使是这些边缘而扁平的配角,在那个时代也足以让一众渴望获得“好莱坞女星”头衔的亚洲顶级女星争先恐后、引以为豪。而后的一线女星如“双冰”的好莱坞出点,无非也都是和本来风格风马牛不相及的造型怪异的“打女”形象。

《花木兰》身后:从娼妓到公主的一百年

作为在好莱坞知名度最高的中国演员,章子怡在访谈中也坦言亚裔演员在好莱坞遭受的的辛酸和不公

对于好莱坞而言,愿意拿出来分给亚洲女演员的角色都带有深深的“奴役”“情色”、“边缘”和“猎奇”色彩——或是没有独立人格任人摆布的工具,或是没有道德感心狠手辣的边缘人,亦或是象征着诱惑和罪恶的性符号——其中大多数都是没有什么空间可供挖掘的扁平配角。也勿怪这些亚洲顶级女演员最终都选择回归本土市场——顶着“好莱坞”光环在十部不同的电影里演十个妓女对于一个在欧洲大电影节上拿影后、甚至当评委的演员来说意义何在?

好莱坞的“规则”有时候总是那么奇怪而霸道——中国人演美人难,中国人演好人难,甚至中国人演中国人更是难上加难!

每当我们呼吁“好莱坞要有更多元的角色留给亚裔演员”的时候,总有一些国人就先着急起来:“难道你们也要学他们挥舞政治正确的大棒,强行分配角色吗”——讽刺的是,不要说像《小美人鱼》那样把原著中的白人硬塞给黑人演这种政治正确,就像大多数中国人对于《花木兰》这种纯中国故事找华裔来演觉得理所应当,但刚刚公布选角时,外国观众却在社交网络上为“好莱坞终于找亚洲人来演亚洲角色了!”而欢欣鼓舞。在好莱坞的“潜规则”里,即使原作和背景都是百分百中国或者亚洲的电影角色,只要是主角或者重要配角,往往都是由白人来主演。最近一次比如好莱坞版的《攻壳机动队》:草雉素子这样一个日本漫画大女主就是由金发碧眼的斯嘉丽约翰逊染黑了头发出演的。

《花木兰》身后:从娼妓到公主的一百年


往前追溯到1944年,由好莱坞拍摄的反映中国人民抗日题材的电影《龙种》,乍一看你以为是在看《地道战》,仔细一看,发现这个中国小山村里的“老乡”全都是由“土生土长”的白人贴了单眼皮贴扮演的。其实这部改编自赛珍珠小说,由美国众多当时的实力派大明星出演的电影,无论是演技的精湛还是在当时独特的政治环境下一反以往的偏见歧视,对中国人民的正面讴歌,都是非常值得记住的。可惜就是这满满的违和感,使得60多年后的我们再看到它,反而变成了充满笑点和喜感的“美国抗日神剧”。凭良心讲,《龙种》这部抗日电影无论是对于中国农村环境的还原程度还是演员的演技,不仅是美国有史以来最“中国风”的电影,也足可以完爆当今的“抗日神剧”,可惜就是因为演员的关系看上去总像是一个大型cosplay。

《花木兰》身后:从娼妓到公主的一百年《花木兰》身后:从娼妓到公主的一百年

就连那种长期宣扬“黄祸论”,不黑中国不舒服斯基的《傅满洲》系列辱华电影里面的大反派,邪恶博士傅满洲以及他的女儿,一个抽鸦片的中国神婆,也是由百分百美国人来扮演的(神器“单眼皮贴”再次立功)。

“亚洲人演亚洲人、中国人演中国人”一个看似顺理成章的操作,在好莱坞这块“宝地”却经历了漫长而艰辛的一百年,未来也不知道会去向何方。其中动因究竟是文明的进步还是金钱的魔力却也不得而知。

因此,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祝福刘亦菲,她就像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缩影:纯真、漂亮、年轻,平安顺遂地享受着越来越宽广地世界和更多更好地机会,成功背后没有太多的血泪辛酸。

然而当这位漂亮可爱的好莱坞新晋“公主”做好准备接受全球关注地同时,我们也不应忘记100年前一位闯荡好莱坞的“中国娃娃”——黄柳霜。

《花木兰》身后:从娼妓到公主的一百年

1919年,唐人街洗衣工的女儿黄柳霜在一部唐人街取景的电影中跑了龙套,正式进入了电影行业。作为第一位进入好莱坞的华裔,在其后四十年的从影生涯中她参与拍摄了50多部影片,其中在《巴格达窃贼》中扮演的蒙古女奴、《海逝》中扮演的中国少女“莲花”是比较著名的角色。

黄柳霜是幸运的,因为她曾经是好莱坞能够叫的上名号的女明星,被称为美丽妖艳的“中国娃娃”,很多作品都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也得到了影评人的高度评价,这样的成绩是她身后几十年都没有华人能够超越的

然而黄柳霜也是不幸的,时代的悲剧让她一个在好莱坞独行的弱女子背负了太多:在那个“黄祸”、“排华”占据主流的时代,她只能扮演奴隶、妓女、罪犯和任人欺凌的弱者形象,在行业内遭受不公平的待遇、在中国也被当成好莱坞歧视华人的标志而遭到媒体的攻击和谴责,甚至是自己的爱情也因为事业成为了奢望而孤独终老。

《花木兰》身后:从娼妓到公主的一百年

黄柳霜的成名角色是在《巴格达窃贼》中饰演一个蒙古女奴隶


在那个时代积贫积弱的中国,并无力改变整个西方世界对华人的歧视和不公,但同时,脆弱而保守的中国舆论也不能接受一个中国女子以“艳星”的身份在好莱坞获得名声。宋美龄在二战期间访美,风光无限。在她的宴会上好莱坞巨星们高朋满座、熠熠生辉,而唯一的华人明星黄柳霜却因为所演的角色“有伤风化”“辱华”而被蒋夫人拒之门外。

《花木兰》身后:从娼妓到公主的一百年

蒋夫人在好莱坞高朋满座,表演着大国的体面,而在好莱坞混得最好的同胞却因为不够“体面”而被拒之门外

百年后,当我们从老照片中回望这位艳星的倩影,其中那种孤独、娴静和哀婉的气质是那么地摄人心魄,让人久久难以忘怀。同样,一百年,世事已经沧海桑田,东方美人从娼妓变为公主的道路如上所闻,是一部凝聚了无数风华和不屈、滑稽和肃穆的尘封旧事,注定在新世纪的狂欢中逐渐被遗忘。

《花木兰》身后:从娼妓到公主的一百年


点击查看全文(剩余0%)
加载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