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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而已》:被围观的“女性规范”

北京日报客户端 2020-08-21 15: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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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上半年国产电视剧市场对“她题材”(即以女性人物作为故事的中心,决定情节的发展)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安家》《不完美的她》《二十不惑》《怪你过分美丽》……皆是以“她”作为剧中主要人物。最近刚刚完结的《三十而已》无疑是其中的重头戏,还创下了视频网站对上星剧目开放超前点播权的首举,以其剧情为线索的关键词也被数度送上热搜,各大公众号更是借势发挥,以剧中顾佳、王漫妮、钟晓芹三位女主为案例,强输人生哲学。一时间,三个女人的一台戏,成为了社交网络平台上的热议话题。

《三十而已》:被围观的“女性规范”

西蒙娜·德·波伏娃在《第二性》一书中对女性有一段这样的认识和界定:“人类是男性的,男人不是从女人本身,而是从相对男人而言来界定女人的,女人不被看作一个自主的存在”。这句话鲜明地指出了女性的“他者”身份。在更广泛的基数上,不论在中国社会的发展变迁中,还是就局限在国产电影、电视剧作品中,女性依旧鲜少地作为独立的、可见的个人被认识和塑造。看似不同年龄、不同阶层、不同身份的女性,实则始终无法逃脱所谓主流文化中关于女性两难处境的选择:为事业还是为家庭?做女强人还是做贤内助?明里暗里,迎合主流价值观的“女性规范”始终根深蒂固,不曾退场。

《三十而已》中用“而已”一词,表达了对女性年龄偏见的不屑一顾,但细细思量,剧中为三位主人公量身定制的三十岁诸种际遇,恰恰是将人生得失、价值观塑造与年龄对位的又一种“弃明投暗”。在高扬女性独立的价值宣言背后,真正与观众发生对话的亦无外乎都市职场焦虑、捍卫婚姻等庸常情节堆积。这不禁让人联想到十多年前美国广播公司出品的剧集《绝望的主妇》。同样都是“她题材”,同样都是女性视角下的一地鸡毛和日常生活里的鸡零狗碎,在前者苍白地教导三十岁女性生存指南时,《绝》剧中Mary Alice的独白似乎以更有力量的姿态发出回响:“这是我曾经生活过的街道,这是曾经与我共度时光的朋友。我见证她们满载而来,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和对更好生活的向往。我该告诉她们前方的路是怎样的吗?不,站在这个位置,我知道该如何去走。秘诀就是继续前行,驱散我们放慢脚步和阻止我们享受人生这场短暂旅行的恐惧与悔恨。”

《三十而已》:被围观的“女性规范”

没有任何一个观众会沉迷于“幸福快乐五好家庭”的故事。作为写故事的编剧,其所有叙事目标多是为了让观众难受、刺激观众,越是观众所珍视的、认同感高的,越要把它击碎,引起观众的愤怒——愤怒即关注,关注即被吸引。这一点在剧中的女主角顾佳身上最为典型。人如其名,顾佳即顾家。不到三十岁的顾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但能料理好家中大小事务,亦是丈夫身后有勇有谋的事业军师,也是确保整个小家庭蒸蒸日上的蓝图绘制者。全剧收尾处,角色陈旭(适龄未婚男青年)的一句台词最贴切:“遇见你之后,才知道这辈子找媳妇的标准。”这个具象的标准是什么?是一切行动的出发点,均以实现“孩子、丈夫、家庭的最优状态”为唯一标准,而除此之外,在女性群体中的顾佳,还需要确保自己在身材样貌、谈吐修养、人际社交、能力视野等全方位的最佳。顾佳身上具备的所有内在与外在特点,不仅满足了男性观众对伴侣的期待,也实现了天然带有自恋理想主义的女性观众的一次代入式“意淫”。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被贴上完美标签的角色,会为了多创造与富豪太太的接触机会而促成生意;会不考虑孩子的感受而强行给他报名马术班;会为了给儿子换学校,费尽心机,取悦有权势的富商太太;会不顾实际家庭情况,将“跻身中产阶层”作为人生成功的第一目标。在这里,为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一切有待商榷的决定都是可以被理解的。如果以此为模板,那么所谓都市女性的“自我独立”又何尝不伴随着沦为物欲奴隶的危险?这一点,同样也能在剧中女主人公王漫妮身上找到影子。

在“沪漂”代表王漫妮的身上所寄予的另一种女性规范,是确保绝对的经济独立。这个观点输出本无可厚非,但是从剧情看,亦充满了矫枉过正的嫌疑。在与梁正贤的分手现场,王漫妮为了彻底与对方宣告结束,于众目睽睽之下,逐件脱掉了身上来自对方的馈赠,直至剩下一件内衣,被女服务员叫停相助。现实生活中更符合逻辑真实的划清界限,完全可以是回去后整理打包,再将东西归还给男方。作为三十岁的成熟女性在公众场合为了图一时泄愤之快,全然不顾女性最基本的体面,甘愿成为被众人窥视的对象——看到此处,总感觉与其所标榜的独立各说各话。类似于此的“用力过猛”,在整部剧中并不少见。

《三十而已》:被围观的“女性规范”

到了钟晓芹这里,女性规范的要求更加外化,即长大成熟。上海本地姑娘钟晓芹从出生、上学、工作、结婚一路走来,从未离开过家门和父母一步,是典型的“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不论是在职场还是家庭生活里,都循规蹈矩,顺其自然。她的独立体现为突转式的离婚和姐弟恋,体现为出走迷路和辞去无聊工作、自我发现写作潜能。而这所有的突转动因,皆来自她那个看起来一无是处,但仔细一想却是大多数普通男青年常态的丈夫。为了制造女性成长诱因,将男性矮化、缺点放大的方式,在现实主义题材作品中并不讨巧。

从剧中三位主人公身上,我们不难看出剧作者的矛盾:一方面,不断期待完成对新时期独立女性的塑写,破除社会习惯对女性的刻板印象;一方面,却以女主人公的经历暗示——获得内心平静和人生幸福的不二途径,是努力向某种规范靠拢。在全剧尾声,三个一路被塑造成没有缺点、只是各具特点的青年女性,各自完成了一场与自我的对话,从满腹委屈的跌跌撞撞中,试图总结自己的不足和问题,开启下一段更好的旅程。在无数个鸡飞狗跳的回合之后,她们变得恬静和圆润。这样看来,三十岁哪里“而已”,三十岁是颠覆式的蜕变与自我和解。然而事实是:在寻找人生意义的这场探险中,不会有具体的年龄站点让人从此真正放松下来。一路上都是繁花,也都是荆棘,全凭心生。

责任编辑:段颖 CC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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