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品

杨春茂

工作之余，朝着故乡的方向望去，目光总会穿过那座横跨程阳河两岸的风雨桥，越过一栋栋质朴挺立的吊脚楼，然后抵达一棵棵硕果累累的杨梅树，年少时那些采摘杨梅的记忆片段便如幻灯片一般，顿时在脑海中闪现，让人情难自禁。

在我年幼时，我奶奶在自家稻田种下了几棵杨梅树，等到我上小学四年级时，杨梅树已长大，在6月时已可以吃到杨梅了。那时，物质生活尚不丰富，孩童们的主要零食还是挂满山间的各种果实，杨梅无疑名列其中。因此，每当杨梅开花、结果、成熟，我几乎隔几天就会和村里的玩伴满怀期待地去看一看，有时忍不住，我们就会把酸溜溜的青果采摘来吃，那种酸爽也别有一番滋味。

在故乡山上，也挺立着许多野生杨梅树。虽是野生，但个大、色鲜、味美，对孩童而言同样具备诱惑力。上小学六年级时，放学后我常和班里几个要好的男女同学一起，朝着野生杨梅树所在的深山飞奔而去。待抵达目的地后，抬头向树上望去，眼前真是一幅醉人画面：棵棵梅树上，层层绿叶间，悬挂的都是硕大的杨梅果，闪烁着红艳艳的色彩；有些还未熟透的，夹杂着些许的黄，些许的白，抑或些许的青，散发出晶亮的光泽。

面对如此诱惑，我们男生迫不及待脱下凉鞋，猴子一般迅速爬到树上，让身体四周被杨梅环绕。那红通通的杨梅迎面而来，唾手可得。我们会找一个结实的枝丫靠着，将采摘到的第一颗杨梅放入口中，甜甜的，脆脆的，味道好极了！在树下等待的女生看到我们如食甘饴，不禁一脸羡慕嫉妒恨，大声叫喊着让我们勿忘分享。我们几个男生不约而同用力晃动树枝，那些熟透了的杨梅一时如同雨下，纷纷砸在树下几个女孩身上，她们边弯腰捡拾边大骂着，我们却开心地咧嘴大笑。

我喜欢其中一个女生，她小巧玲珑，肌肤如雪，因此我时不时跳下树来把最鲜红的杨梅放到她手中，看着她的脸一瞬间变得比杨梅还红。此举引得其他人轰然起哄，我俩却对视一笑，心里的滋味比吃杨梅还甜。

后来，我外出求学，毕业后又为谋生而奔波，远离了故乡，远离了那些红通通的杨梅果。

如今，奶奶当年种下的杨梅树枯死了，故乡山上的野生杨梅树也大都被砍成柴火。少年玩伴或已结婚成家，或为生活四处飘零，好几年都未能见上一面。而我当年喜欢的那位女生，初中毕业后便外出打工，而今也已嫁作人妻，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往日的青涩时光已随风而去。当夏雨骤然降临，猛然间便会勾起许多甜蜜而苦涩的回忆。

就在我以为杨梅树终将成为记忆时，侗乡大地却又生长出成片成片的杨梅树，蓊蓊郁郁，密如林海。记得今年6月初，一位朋友邀请我们到他家去吃杨梅，本以为也就几棵树，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整片的杨梅树，大约有一百多棵，蔚为壮观。看到我们惊讶如许，朋友父亲得意地说，县里正在实施“村村有果”政策，他们这里的土壤、气候最适合种杨梅树，在领到政府免费发放的树苗后，他便让家里这片荒置已久的山林改头换面，如今收获的果实每年能卖2万元左右。

不一会儿，我们一如童年那样，纷纷爬上树枝，将一颗颗成熟的杨梅放入口中，吃得不亦乐乎。我们重温少年的梅事，回味往日的欢乐，感受生活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