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啸天（诗人、四川大学教授）

村居

（清）高鼎

草长莺飞二月天，

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散学归来早，

忙趁东风放纸鸢。

这首诗是清代诗人高鼎晚年归隐于上饶地区，闲居农村时即兴之作，完全达到了《千家诗》的水平。

“草长莺飞二月天”两句写江南春天景色，首句活用丘迟《与陈伯之书》的名句：“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草长”的“长”读第三声（仄声），方合于声律对平仄的要求。

“拂堤杨柳醉春烟”写江南水乡，柳条长势特好，枝条很长，下垂着像在抚摸堤岸。总之，这两句的化用、描写、形容都非常好。然而，这不是全诗的重心所在，只是为下两句预作铺垫。

“儿童散学归来早”两句写村童中小学生的活动，这两句一“散”一“忙”、一弛一张，堪得绝句之法。儿童放学后，有几个选项，一个是赶紧做作业，一个是抓紧放牛割草，如果这样做，便符合“乖娃娃”的标准。但诗人不写乖娃娃，须知这是写诗，得把思想教育放到一边，写乖娃娃不如写顽皮儿童，写出儿童天真可爱的一面。于是挑了第三个选项，就是放风筝，“忙趁东风放纸鸢”，最符合儿童的天性。读了一天的书，该放松一下了。虽然这放松也是以“忙”的形式出现，但他忙得快乐，也就是放松了。

而“忙趁东风”的“趁”字下得极好，那是儿童要马上放风筝的理由，因为放风筝不能无风，也不能是狂风、乱风，出现了好风时，就是抓住时机，就得“忙趁”。“诗可以观”，“忙趁”二字，就得力于诗人对生活细致的观察。

于是，这首诗不但写出了村童的天真活泼，也写出了家长的豁达开明。做够作业再耍，和耍够了再做作业，不过是朝三暮四的关系。关键是家长要善于把握时机，因势利导。在孩子心猿意马之时，不要强迫他静心，以免事倍功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