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剧《祥林嫂》被誉为上世纪40年代越剧改革的里程碑，自创排以来，就被不同剧种的很多艺术家演绎，深受观众喜爱。这出戏背后，有着更为精彩的“戏外之戏”，不妨绕到后台来一探究竟。

《祥林嫂》是越剧大师袁雪芬的代表作，众多袁派弟子都把能学会、演好这出戏，作为自己毕生的艺术追求。1978年，越剧彩色电影《祥林嫂》拍摄，由金采风扮演青年祥林嫂。出场一段的情节，是祥林嫂听到婆婆和小叔说要将她卖掉，内心非常痛苦，但又无处诉说。她进屋后，将门掩住，不觉悲从中来，面对祥林的灵位进行了一大段诉说。对金采风的表演，袁雪芬提出了要求：“掩门时有十几秒是背对观众的，观众怎么能看出你的情绪呢？你的背影也要有戏啊。”金采风一开始被难住了，但她经过反复思考，深入体会人物当时的心情，是如此来表现这段戏的：祥林嫂含泪进屋，看到祥林的牌位，她刚想开口，却发现门没有关，于是赶紧去关上门，掩面在门上，轻轻跺脚、抽泣、摇头，这一连串动作，都是背对观众，但观众却仿佛看到了祥林嫂脸上的忧伤，更加切实地感受到祥林嫂内心的痛苦。

“背影也要有戏”——这充分体现出袁雪芬精湛的艺术创造力，在看似没戏的地方有戏，而且要成为出彩的戏。

贺老六去世的那场戏，袁雪芬也设计了很有难度的表演。祥林嫂拿着小篮子和一只小鞋子，晃晃悠悠，回到家中说：“老六，我们的阿毛被狼吃掉了。”祥林嫂发现老六没有声音，原来老六已经去世了。她高喊一声：“阿毛爹！”然后是往后搓步，半个踉跄，捶胸顿足，紧接着向前扑倒在老六身旁，双手颤抖地扶起他，痛哭不已。

这段戏几乎没有唱念，演员的表演加上“阿毛爹”这三个字，就能让观众汗毛立、珠泪流，这说明袁雪芬太懂戏曲表演了。一句简单的呼唤，一两个动作，化繁为简，四两拨千斤，用最俭省的艺术手法，表达了最丰富的情感。

袁雪芬是唯一登上天安门城楼参加开国大典的地方戏曲艺术家，不但艺高，而且德厚。她常常提携越剧后辈，向前来问艺的各剧种的艺术家倾囊传艺，曾留下过“祥林嫂”无私帮助“祥林嫂”的梨园佳话。2004年，淮剧名家陈澄想排演《祥林嫂》，多次来沪请教袁雪芬，袁雪芬的无私指导，使得该剧一经推出便引发轰动，陈澄也因此获得了中国戏剧梅花奖和白玉兰戏剧主角奖。

此外，李忆兰、新凤霞、鑫艳玲等评剧大师，也曾演绎过祥林嫂这个艺术形象。评剧名家谷文月在演绎祥林嫂之前，给观众印象最深的是“杨三姐”这个艺术形象，她将一个十四五岁的，为姐姐打官司的，又智慧、又刚烈的小女子表现得惟妙惟肖。然而祥林嫂这个角色，和她以往创造的角色反差巨大，特别是后面那个有点痴痴的祥林嫂。怎样才能准确塑造人物呢？她不断向越剧《祥林嫂》学习，并且深入生活。她惊喜地发现，受了刺激的老年人都有一个特征：眼里无光，目光呆滞。有人呼唤时，他们都是听见声音，头先转动，寻找声音，目光再跟过去。谷文月将这个特点运用到祥林嫂在老六和阿毛死后，二进鲁府的戏里，一个鲜活的祥林嫂就此展现在观众面前，这出戏也成为谷文月的又一个代表作。

越剧《祥林嫂》创演至今，久演不衰，同时也被改编成各个剧种，争相上演，为何？1978年《上海文艺》如是评价：“这是一出剧本好、导演好、表演好、音乐好、舞美好的好剧，整个演出像一部和谐的乐章，给人的艺术感受是强烈的、深远的。”我想这句话，应该是对这出戏的最好的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