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去爷爷奶奶家吃饭,席间奶奶悄悄地把布满银发的头凑到我的耳边和我讲到:“你爷爷年纪大了,耳朵背,听不清就不肯多讲话了,你和他多聊聊天儿。”
我的内心一瞬间变得沉重起来,岁月终究是揭开了时间的伤痕。我曾无数次幻想我的亲人老去时的样子:满头的白发,低垂的眼眉,满面的皱纹。这些再平常不过的时间留下的痕迹在这一瞬间变得如此冰冷又刺骨。而我的亲人,唯有以沉默来面对一切。
我的爷爷以前是个数学老师,其实我奶奶也是,听奶奶说她就是听了爷爷上的一节课就钟情上了当时眼前的这个男子。我爷爷曾经和我说他一天起码要上四节课,因为当时学校领导都觉得他上课讲得好。还有件事爷爷也常和我津津乐道,当时县里教育厅领导来学校调研,学校就派我爷爷去给领导们做介绍,原因是我爷爷普通话标准,讲话有条理,讲得好。刚上小学那会儿特别崇拜我爷爷,每天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和爷爷分享我今天学的东西,讲完了再补上一句——学校老师啊,都没你上的好!
人们都说隔代亲,我觉得我和我爷爷更像是兄弟。曾经儿时和我爷爷一起在小区里玩过捉迷藏、跳绳、滑板。记得有段时间着迷于《三国演义》,于是这就成了饭桌上必聊的话题。在我的记忆中,我的爷爷是充满活力的,即使是额上的皱纹也透露出智慧的光芒。我总以为所有的美好,一切的感动都会继续延续下去,每天都重复着昨天,但也就是在重复中,我们变了模样。
上了初中就很少去看爷爷了,我那时总觉得个人的理想高于一切,生活总还是那样,一样的人,一样的故事,无论你何时去触碰,他们永远在那,在你需要的时候带给你欢笑与感动。
可我错了。我们生活在时间无形的桎梏中,从未离开。
我爷爷退休后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每天放学来接我,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当初每天下午该几点钟在校门口等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我和爷爷说我想吃水果,于是每天放学爷爷都会给我带了一个纸杯子,里面装着削好的苹果或是梨,杯口用保鲜膜包好。也许童年就是我每天放学后期待的那一杯水果吧。
到了四年级就主动提出不要让爷爷接了,记得那时爷爷每天放学骑的是一辆我母亲曾经用过的已经退役的电瓶车,也许是虚荣心作祟,又或许是不希望爷爷把我当小孩子看,于是爷爷便在我的敦促下光荣“退休”了。一晃就是六个年头,有一天我的姑姑告诉我:“你爷爷现在不太爱讲话了,但是每天路过你小学的时候总会说上一句——我孙子在这里读了六年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