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煜 学者许煜任教于德国吕纳堡大学哲学研究所,并负责该校的 “参与的技术生态学”研究,他同时是法国西蒙栋国际研究中心的研究员,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的客座研究员。 许煜是法国哲学家斯蒂格勒的弟子,和后者一起合作了约十年。在法国哲学家、人类学家拉图尔“重置现代性”的工作坊中,许煜被邀请为中国场的嘉宾之一,响应拉图尔提出的人类纪困境及解决方法。 多年来,许煜关注社会运动和对全球化的反抗,如今却很少谈社运了,“我们必须思考为何左翼总处于下方,或者我们需要的是对资本主义的新的理解,来发展出新的策略”。 有一种刻板印象认为,做社会运动的都很反抗技术。许煜正是要反对这一对立,提醒人们把更多注意力放在技术问题。在他看来,欧美左翼的问题在于对技术的漠视,“结果很多人用Facebook来组织反资本主义的社会运动,就像用微信来对抗阿里巴巴一样”。在cyborg逼近的时代,他提醒人们警惕超人类主义,因超人类主义本身是一种更刺激的消费主义,而在现代性危机面前,每个文化都要重新发明自己的宇宙技术论。 以下是澎湃新闻对许煜的专访。澎湃新闻:您现在主要在做的是“人类纪”这一块?许煜:我的新书《论中国的技术问题》(The Question Concerning Technology in China. An Essay in Cosmotechnics, 2017年初出版)就是在讲这个问题。人类纪指的是人类的活动已影响了地质化学(geochemical)活动,那是地球在11700年前开始的全新纪或全新世之后发展的一个新的纪元。这也是全球的技术化、科技的全球化所带来的一个巨变,这给了我们一种迫切性来思考整个现代化以及现代性的问题。如我在回应拉图尔时所指出的,我们必须分开现代化和现代性。后者是十七世纪在欧洲出现的一种认识论和方法论上的断裂,而现代化是这些新的知识体系在地域上的扩张。 这种现代化同时也是单边的全球化。然而这种单边的全球化已到了尽头,近年来在欧美涌现的极右运动以及新反动主义(neoreactionaries)是最好的标志。如果您细看他们的论述,那是反启蒙的,也就是说反普世主义以及普世价值,如自由、民主、平等等,所以他们的言论充满种族主义、法西斯主义的味道,他们认为黑人与白人是不同的,现在将他们一视同仁是政治正确,也因为这些普世价值的政治正确,欧美的发展一直都匍匐不前。问题是,西方如何保持它的优势,就好像硅谷的著名投资者、特朗普的支持者,同时也是新反动主义者的彼德·泰尔(Peter Thiel)在911之后问道, “有没有一种不彻底毁灭现代西方,同时仍能巩固其地位的方法?” 我认为这种自觉是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所说的“苦恼意识”,也就是说意识到自身的矛盾,但又超越不了这种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