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民谣经不住你们什么重任都堆它肩上。
从音乐上说,民谣的曲式简易、配器单调,固然有朗朗上口的旋律,但音乐本身的结构是极为有限的。这也是为何多数民谣,听起来多少似曾相识。拿歌词来讲,民谣是诗歌的尾声,却未必有诗歌的意蕴。有一把吉他,一副嗓子,一些意象拼贴的才华,民谣歌手就可以登场了。有趣的是,可能恰恰是简易可亲,拉低了欣赏的门槛,让民谣天然地靠近基层。
有人拿民谣的歌词开涮,做了所谓的大数据分析。在一篇名为《我分析了42万字的歌词,为了搞清楚民谣歌手们在唱些什么》的文章里,作者分析了赵雷、宋冬野、周云蓬等民谣歌手及乐队的作品,总结出使用最频繁的意象:再见、姑娘、夜空、孤独和快乐。进一步的总结是:“如果把民谣拟人化,那应该是一个喜欢南方的北京小伙子,对生活有希望,憧憬着明天,在春天感到快乐,在冬天感到孤独,没有女朋友,但有几个纠缠不清的前女友,经常和她们见面,见面的地方可能是成都、昆明、南京、上海、武汉……”
更有人讽刺民谣歌词的写作方式是“滚键盘”:在空白文档里输入一堆乱码,通过自动联想生成词语,再加上连词,改动韵脚,打上回车形成空行分句,一首民谣歌词随即诞生。
我当然不认同类似调侃对于民谣的整体性蔑视,但说实话,多数流俗民谣的创作含金量,和滚键盘相差无几。因为,真正的症结并不出在民谣这种音乐风格,而是民谣近年呈现出的趣味下沉和格调走低。
面对日益丰富的审美对象,民谣似乎集体向着这样一种品相靠拢:漂泊在北国,内心向南方,举头望明月,低头思姑娘,生活真无奈,我还有理想。
当对广阔世界的关注逐渐收拢,转向对自我的过度关注,那些原本激越而富有创造力的可能性,就容易被自怜自伤自怨自艾取代。而这种对小我的撩拨和抚慰,迎合了数以亿计的人群,彼此钳制又彼此暗示,抱团成了一种“谁都不懂我们,但我们最美好”的幻觉:想做有故事的男同学和女同学,却不肯为之付出过人的努力;整天思考南山南北海北天之涯海之角,却对眼前的人事置若罔闻;流连昨夜的酒和你的温柔,沉溺自认独一无二的回忆,却没有勇气探索未知的领域。这样颓唐的人会出口成脏,一点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