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派的风水很讲究,背后要有靠,左边要有青龙,右边还要有白虎,最好对面还要有案山。如果前面还有一条河流过,那就更理想了。这种背风、向阳、面水、藏风、纳气的一个非常典型的形象,就叫怀抱之地。”郑嘉励解释。
所以,一个典型的江南南宋墓,是怎么建的,兰若寺墓地可以成为教科书级别的标准示范。
一个时代最高规模的墓葬
从墓园下面开始往上走。园内分为上下两部分。
“你现在站的这个地方,就是大殿,是个面阔七间、进深三间的建筑。”罗汝鹏指着脚下,“我们通过解剖,发现是一个比较深的七开间建筑——一排有八个磉墩,就代表这一排有八根柱子,至少有七个房间。”按照周必大在《思陵录》里的记载(注:南宋宰相周必大撰写的时政日记,记录了1187~1188年间南宋君臣在宋高宗病危、驾崩、丧葬期间的政治生活),宋高宗的献殿,也是大殿,才三开间。所以,这是目前所见南宋时期规模最大的单体墓园建筑。
再到墓园最上面的主墓区。罗汝鹏说,除了没有圆形封土,而以方砖铺顶或石块铺顶的斜坡面代替,主墓区布局与南宋时期高等级贵族墓特征基本一致。阙楼,就在主墓的四角,凸起的两个角,还能看得见。
为何说这个墓是高规格的,阙楼的出现,最具决定性。
郑嘉励说,封土的四个阙角是可以明确代表身份的。根据北宋时期《天圣令》中记载(注:宋朝修订的法令类书籍。其中第二十九卷《丧葬令》,对于研究当时宋代社会的丧葬制度有着重要的价值),三品以上官员,墓地的四角才能筑阙。
兰若寺墓四角筑阙,墓主人身份显然是三品以上高官。再综合墓室墓园的规格,都远远超过宁波东钱湖、余姚史氏家族墓,包括秀园等南宋时期权倾一时的重臣墓园,这么一来,它就指向了当时的最高规格。
所谓最高规格,当然就是帝陵。
谁是兰若寺的墓主人?
那么,兰若寺的墓主人,和隔壁邻居宋六陵里的帝王之间,会不会有关系?
“我之前很努力地把兰若寺墓地和文献记载的皇家陵园去对照,希望找到它们共同的地方,但还是没有。”罗汝鹏却这样说。
郑嘉励说,因为宋六陵实在是太特殊了。宋代祖宗故世,是按照北宋皇陵来做的,墓室所在低,墓道地方反而高,人是从高往低走的。“尽管宋室南渡来到了江南地区,他们还是把中原的那套祖宗制度搬过来了。”
但是,兰若寺的墓葬是相反的——墓埋在中轴线末端最高的位置,人从前往后走,逐渐抬升。
墓葬位于绍兴,指向当时最高规格,做法又是完全江南式,那主人会是谁?
“如果是绍兴人,在南宋后期符合这种身份的人,在整个浙东,不超过10人,在绍兴,也就一二人,这样推下来,我推测是宋理宗生父赵希垆最有可能。”
赵希垆有两个儿子,第一个儿子就是宋理宗,第二个儿子是赵与芮,而赵与芮之子正是理宗之后的宋度宗。“宋理宗当时做了皇帝,父亲已经去世了,肯定要对他父亲的墓进行改造,也肯定是按照最高规格的墓葬规格。”郑嘉励说。
但是,在“破案”的过程中,罗汝鹏和郑嘉励又发现了另一个特别奇怪的地方。赵希垆丧葬的信息在《宋史》里面没有记载,“在绍兴当地,因为理宗入继大统,这一支宗室也肯定是当时最尊崇的。但是这支宗室的材料,不管是在上海图书馆还是国家图书馆收藏的御牒里,都见不到。”
这就很离奇了。“我们推测,在宋元鼎革以后,可能他们家族的人和事情比较被统治者忌讳,(史书记载时)可能会刻意屏蔽。”郑嘉励说。
目前,考古队员还没有发现完整的墓志,只看到了几片墓志铭残片,信息不足。“我们要把墓里所有的土都扛回去,看看能不能再‘洗’出来几片。”罗汝鹏说。
关于兰若寺墓地的研究还在继续,而墓地保护范围也将进行原址保护。记者也会继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