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大学心理学讲师李松蔚读过老树此前的《在江湖》《花乱开》等著述,他发现,老树在尘世里边泡过,又能把自己给拎出来,因此,从他的创作视野倒能窥见当下都市人某种日常精神状态的缩影:比如人与人之间的冷漠隔膜,对人生意义的不确定性等。这时就容易被画中的自嘲打动,大呼“周一破事无数,我已抵挡不住”,但旋即又认怂,“要去天涯海角,最后还是掉头”。在李松蔚看来,老树画画中对尘世焦虑的放逐、对四季风物的移情,迎合了社会起伏心绪中对单一“成功学”的潜意识抵抗。不过,当人们明白无需一味复制他人看似顺遂的道路,或全奔着一个世俗目的而去时,要小心转身又一窝蜂掉进“岁月静好”的窠臼里。
“面无表情”是最流行的表情
其实,老树一开始画的男主角是有鼻子有眼的,但他后来发现,比起五官,人的手更能表达表情,“有一次画完了,还没来得及画鼻子眼睛我就忙别的去了,结果转头一看,哎,这样还挺好”。
于是,一个无脸的长衫男人形象,在大山、大水之间,在孤月、独日之下,伫立、俯视、远眺,有时很渺小,有时透着超脱,但身上总有种挥之不去的寂寥感。有读者评价,恰恰是“无脸男”模糊空洞的面部表情,倾泄了内心裹不住的思绪和秘密。
巧合的是,近期火起来的90后插画家“呼葱觅蒜”拿手的也是无脸古装群像,正在热映的《大话西游之大圣娶亲(加长纪念版)》的系列海报,正是出自她之手———难见真容、隐去表情的至尊宝,似乎更能勾起银幕前怀旧男女的唏嘘。
或许无脸不是偶然,除了与古典传统中的缥缈写意氛围颇为契合,“面无表情”又何尝不是人群洪流中尤为常见的一种表情?面对世间纷纷扰扰,难得偶有闲心,众多的不得已,都需要“精神按摩”。真名刘树勇的老树,是中央财经大学教授,看着五大三粗、光头锃亮,却干着一笔一画的细活,为生计奔波,也不时吐槽“人人装模作样,讨论鸡零狗碎”。碰上较真的读者追问:身在闹市江湖,怎么逃?这时,现实中的画家似乎并不如他笔下“无脸男”那般洒脱。老树虽赞同“人不能总是目标明确地活着”,但有时又依赖着焦虑,“一天没活干,心里就不得劲”。